天狼盯著地上那個滿臉是血的大個子,隻想罵髒話。
馬克.安東尼,未來獨裁者的騎士統帥,愷撒軍團中最忠實的二把手,在愷撒死後籌謀為愷撒報仇,甚至接盤了愷撒的情人。雖然安東尼最後沒有乾過愷撒的繼承者屋大維,但是安東尼是愷撒最忠誠的追隨者,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將他扔進台伯河裡,一了百了?”布魯圖斯積極地建議著,“省得下次他再壞你的好事。”
天狼有些煩躁地將匕首插回刀鞘。見鬼,現在他最忠誠的追隨者躺在地上像條死狗,而他未來的生死仇敵卻站在他身邊扮演忠心的摯友?而且安東尼的年齡也不對,安東尼本該比愷撒小十幾歲,而不是現在這樣比愷撒還要大一點。這到底是條什麽見鬼的世界線?
“對了,你剛才說安東尼壞了我的好事,是指什麽?”天狼忽然想起自己還不知道,少年愷撒被倒吊著打的起因。
布魯圖斯一副你腦殼壞掉了的表情,他晃了晃下巴,示意某處。
天狼朝著布魯圖斯所指的方向看去。幾十米開外的空地上,有一間破舊的谷倉。谷倉前堆著一座座帳篷高的麥杆堆,此刻其中一個麥草堆塌得不像樣子,一個乾瘦的女孩坐在枯黃的乾草上,她穿著一件男孩式樣的束腰短袍,棕色的長發凌亂不堪滿是乾草。女孩正眼也不眨地冷冷盯著這裡。
“如果不是安東尼恰巧趕到,這一次你大概就能得手了。”布魯圖斯撓了撓自己的頭髮,將裡面的稻草撿了出來扔掉,“本來這次的計劃是萬無一失的,你教莉莉婭希臘文,她和你睡覺。這野丫頭本來就一心想上學,沒道理不答應。”
天狼恍然。
敢情,自己要是早意識附體一刻,那對全宇宙直播人體大戰的,就是自己了?
雖然知道古羅馬十二歲的女孩和十五歲的男孩就可以成婚了,可是天狼還是覺得這條世界線的少年愷撒太禽獸了些。怪不得安東尼要將少年愷撒吊起來打,該!
天狼大步向那女孩走去。
女孩警惕地跳了起來。天狼發現她的動作竟然異常輕盈敏捷,而更讓天狼吃驚的是,女孩的手裡竟然握著一把弓箭。
女孩站在稻草堆上,淺得幾乎透明的藍眼睛冷冷地盯著天狼。被曬成淺棕色的肩膀從被撕破的衣領裡露了出來。古羅馬的審美認為女性A罩杯最美,這女孩在這一點上倒是十分符合。
天狼的目光從女孩手裡的弓箭挪到她的臉上。女孩的臉上沾著不知道是不是牛糞的黑泥,五官挺漂亮,就是帶著股讓人不太舒服的狠勁。她的眼睛淺得像冬日的湖水,盯著天狼時,又讓天狼覺得她是條隨時準備攻擊的毒蛇。
“你想學希臘語?”天狼盡量溫和地開口。
女孩冷冷地盯著天狼不答。
“我可以教你。”天狼微笑道。
愷撒時代還沒有免費的公立學校,即便有教師公開授課,也是在收費的基礎上開辦的私立學校。女孩雖然也可以上學,但畢竟是少數,而且作為農民的女兒,想必學費也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你可以來莊園找我,日落之前我可以抽出半個小時的時間教你。沒有任何條件。”天狼補充道。
少年愷撒之前乾的蠢事,天狼必須彌補。而且作為自己未來第一副手的妹妹,天狼覺得每天花半個小時還是值得的。而且這隻是個態度而已,天狼說這個話時,並沒有覺得這女孩一定會每天來找他。
女孩冰冷的目光微微閃動,天狼可以感覺到她的渴望。隻不過少年愷撒以前的不良企圖大概讓她有所顧慮,天狼覺得不必著急一時,他後退一步,正想就此離開。
卻在這時,一直在皺眉旁觀的布魯圖斯突然上前,他在女孩腳邊的稻草了扒了扒,竟然翻出一隻皮革箭筒和一支削尖的木箭。
布魯圖斯臉色陰沉地撿起那根木箭,盯著女孩:“你想幹什麽?蓋烏斯約你在這裡會面,你為何要帶著弓箭?這裡可沒有林子讓你打獵。”
女孩抿緊嘴角不答,也不看布魯圖斯,隻冰冷地盯著天狼。
布魯圖斯冷笑:“這支箭既然已經出了箭筒,想必剛才你一定打算用它。你想射誰?蓋烏斯還是我?又或者,你打算等我和蓋烏斯轉身離開時,從身後射殺我們?”
天狼聞聲回頭,微微皺眉,突然劈手奪過女孩手中的木弓,拿在手中仔細打量。這是一把希臘弓,弓形和現在的複合弓很像,比古羅馬農夫們用來打獵的半月形弓殺傷力更大。希臘弓的弓弦通常一端是固定的,另一端則松弛地纏繞在弓身上,隻有在使用時,射手才會將之掛在弓身另一頭的鉤子上。此刻天狼手中的這張弓的弓弦是繃緊的,顯然這女孩剛才打算使用它。
而且根據天狼被灌輸的歷史知識,這種希臘弓在愷撒時代的羅馬平民中並不常見,就是軍隊中也很少有正規軍使用。這和羅馬軍團的作戰方式與戰場地形有關。天狼此刻懷疑這張希臘弓根本就是少年愷撒送給這女孩的,而這女孩竟然打算用這弓來殺死愷撒?
天狼冷笑一聲,將那弓扔在女孩腳下。看來這條世界線的愷撒別的不說,至少在挑女人這方面,可真夠眼瞎的。
“別做傻事,莉莉婭。”天狼冷聲道,“我是尤利烏斯家的繼承人。你殺了我,你的全家都會被賣做奴隸,家產會被充公。你哥哥會死在角鬥場上,你母親和父親會被日日毆打虐待。而你很可能會被賣進最肮髒的妓院,用你那沒什麽看頭的身體,去伺候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殘疾士兵。”
女孩的眼裡像是燃燒著火焰,不過天狼不在乎。她的哥哥馬克.安東尼將是自己的第一副手,她喜不喜歡自己根本不重要,隻要安東尼念自己的好就行。
“如果我是你,就忘了過去,好好考慮我剛才的話。如果你考慮後仍然想學希臘語,你就來莊園找我。”
天狼無視了一旁的布魯圖斯,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布魯圖斯本欲跟上天狼,卻忽又轉回身來。那女孩正要撿起地上的木弓,布魯圖斯搶先一步撿了起來,不過卻不是遞還給女孩,而是狠狠地砸在一旁的石碾上。弓身哢嚓碎裂,布魯圖斯陰狠地道:“如果再有下一次,你再敢對蓋烏斯動什麽壞心眼,斷的就是你的脖子,懂了嗎?”
女孩瞪著淺藍的眼睛,冷冷地盯著布魯圖斯。布魯圖斯冷哼一聲,將斷弓扔在稻草堆上。
在經過躺在地上的安東尼時,天狼停了一下,安東尼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別裝了,我知道你醒著。”
安東尼睜開充血的眼睛,憤怒地盯著天狼。
布魯圖斯走近天狼身邊,厭惡地道:“這家夥怎麽辦?”
“你身上帶錢了嗎?”
“什麽?”
“銀幣,有嗎?”天狼看向布魯圖斯腰間的皮帶,那裡掛著一個袖珍的皮囊。
布魯圖斯不情不願地從小皮袋子裡,摸出兩枚圓形的銀幣:“這可是我辛辛苦苦攢下的......”
天狼背著手, 不耐煩地看著遠處。布魯圖斯苦著臉嘟囔了一句,將整個袋子都解了下來,扔在安東尼身上。
“一枚賽斯特銅幣可以買一個麵包,這袋子裡銀幣價值一百賽斯特,足夠你買通醫生將你用草藥汁埋起來。”布魯圖斯惡毒地道,“小心千萬別淹死。”
安東尼詫異地掂了掂那小皮囊,又看看天狼和布魯圖斯,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說謝謝?自己可是被尤利烏斯家的混蛋打了個半死。什麽都不說?這可是一百賽斯特,足夠一個平民家庭寬裕地過兩個月。
“這錢給你拿去治傷。”天狼冷聲道,“今天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不過你要記住,下不為例。還有,我對你妹妹沒興趣。”天狼說完轉身大步離開。
布魯圖斯對安東尼威脅地揮了揮拳頭,也跟上了天狼。
安東尼愣了半晌,方才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他一邊用胳膊抹了抹臉上的汙血,一邊打開那皮袋。二十多枚可愛的小銀幣躺在口袋裡,他可以用這筆錢買很多東西。
他抬起頭,看到莉莉婭沉默地走近他,她的手裡還握著那柄折斷的希臘弓。
“二十五個第納爾銀幣,”安東尼的眼睛閃閃發光,“我可以用這筆錢買一雙靴子,頭盔,還有一把短劍。我會在軍團中給自己贏得榮譽,我一定會獲得很多賞賜,那時我們就可以買更多的地,驢子,還可以擁有自己的奴隸。”
莉莉婭默不作聲地看向遠處。那裡,兩個身形單薄的少年,正在夕陽的余暉下大步前行。那勁頭,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他們的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