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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愷撒》第169章 情景劇
天狼微微歎息了一聲。

  弗蘭西斯說的不錯,他確實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弗蘭西斯就是凶手。

  如今所有的結論其實都是推論。從動機,從目的,從作案可能性所衍生出來的推論。

  就連那個很大可能存在於弗蘭西斯右手上的牙印,也算不得是鐵證。因為忒婭的牙齒很正常,她即沒有缺了門齒,也沒有牙齒歪斜,弗蘭西斯手上即便真有牙印,也很難肯定那就是忒婭咬的,至少以目前的鑒定手段做不到。弗蘭西斯完全可以辯稱他手上的牙印,是走夜路時被瘋子所傷。

  是的,目前他掌握的所有證據都不能完全釘死弗蘭西斯。然而感謝雅典的陪審團制度,天狼並不需要什麽鐵證,他只要讓陪審團相信弗蘭西斯是凶手就夠了。

  於是天狼轉向主法官,高聲道:“我當然有證據!而且證據確鑿!請法庭允許我,傳喚我的其他證人!”

  主法官點頭應允。

  這時,早已等在法庭邊緣的一眾人等拿著手裡的家夥什,衝上了法庭中央。

  眾人吃了一驚。就連一直著迷地觀看連環畫的陪審團成員,也驚訝地抬起了頭。他們看著法庭中央的幾個匠人迅速地在演講台的石台上,搭起出了簡單的舞台布景。

  一個裹著白布的木架象征著圖拉真柱,柱子頂端擺著一大捧鮮花和盛著美酒的銅盆。一位美麗的女子頭戴五色花冠,身穿白色的長裙,站在了那“白色的大理石柱”下。她的右手裡端著一個銀製的酒杯,另一手拿著代表三位神靈的三穗麥穗。輕薄的衣裙在微風中像是調皮的孩童,擁緊她又放開,令玲瓏的輪廓時隱時現。兩個穿著棕色長袍的男人,站在石台的下方,手裡拿著拱形的花枝,面對面高舉,象征著神殿的拱門。

  “那是什麽?那場景像是厄琉息斯秘儀的會場!”人群驚訝地議論起來。

  “天哪,那該不會是女神的大主祭吧?她怎麽到這裡來了?”

  演講台的高度,足以讓戰神山山頂所有的人,將那女子看得一清二楚。然而人們還是像翻滾的沸水,爭先恐後地湧向前排,想要看得更加清楚。

  負責維持秩序的重裝步兵隊長,不得不調了一隊步兵跑步過來,面朝人群,斜舉長矛。陽光下,閃著寒光的長矛鑄成了一道森鐵柵欄,人群終於畏懼地止步。

  “退後!注意秩序!不守秩序者,立刻羈押!”隊長站在隊列之後,大聲地警告。

  然而人群雖然停止了擁擠,但是議論聲卻像是假日的裡的集市,不能止息。

  步兵隊長喊了兩嗓子,見沒有成效,便歎了口氣,隻得算了。

  天狼站在一側,看著激動的人群,微微一笑。

  陪審團的成員們會表現得如此激動,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要知道這個時候的雅典,除了每年厄琉息斯的大祭祀節,普通民眾基本沒有機會見到厄琉息斯秘儀的主祭。盡管大家都傳說女神的主祭都是美豔絕倫的,但事實上在進入大祭祀的最後階段時,大多數參加秘儀的人都已經神志不清。當他們一早從神殿地宮裡出來時,留在他們腦子裡的,只有神奇而美妙的模糊記憶,至於具體發生了什麽,做了什麽,他們完全記不起來,只會不絕口地稱讚秘儀洗滌了他們的心靈。

  故而此刻能如此清晰地看到美麗的女主祭,不管是真是假,陪審團的成員們都難抑興奮地激動起來。

  “真的是主祭嗎?會不會是演員假扮的?”

  “你見過女演員嗎?反正我只在舞台上見過長滿胸毛的‘女人’。”

  至於之前吸引眾人目光的連環畫,此刻已經悄悄地撤了下去。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位美麗的女主祭身上,包括那些頭髮都白了的高級議員。

  被告席上,弗蘭西斯耷拉著嘴角,緊擰著眉頭。他的目光冷冷地在女主祭和那羅馬少年的身上來回掃視,似乎想弄清楚,這個羅馬少年到底想幹什麽。

  主法官好不容易從女主祭的身上拔出了目光,高喊了幾聲:“肅靜!肅靜!陪審團的成員們,請注意你們的職責和身份!控方律師,”主法官轉向天狼,“我提醒你,這裡是法庭,請展示你的證據。至於這位美麗的女士咳咳,如果你準備了什麽節目,可以等到審判結束之後”

  “大人,”天狼朗聲打斷了主法官,“我就是在展示自己的證據,請繼續觀看!”天狼說完微微一擺手,退了開去。

  一陣吵雜的聲音從場邊傳來:

  “大人,大人,求您行行好吧!別收了我的房子。沒了房子,我一家老小只能露宿街頭了啊!”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囉嗦什麽!本金加利息,明天要是敢少一個子兒,就自己燒了房子,給我的農莊騰地方吧!”

  一位穿著貴族長袍的男子,和一個穿短袍的平民拉拉扯扯,吵吵嚷嚷地走上法庭。

  場邊的重裝步兵吃驚地瞪著眼睛,盯著那位貴族面面相覷,然而卻沒有阻攔。

  這時,又一個奴隸小跑著追了上來:“老爺,老爺,您忘帶錢袋了!”

  “混帳東西!”貴族回身踹翻了那奴隸,扯過錢袋罵道,“這麽晚才送來,害得老爺我好等,是不是又去哪裡躲懶了?回去我再和你算帳!”

  奴隸艱難地翻身爬起,退到一邊不敢抬頭。

  “大人大人,求您行行好!”平民仍然拉著貴族的衣袍苦苦哀求。

  貴族不耐煩地停步,呵斥那奴隸:“愣著幹什麽,快將這個老東西趕開!”

  奴隸連忙上前去扯平民。

  “大人,求您再寬限幾日吧”平民甩開那奴隸,哭道,“我女兒就要出嫁了,求您讓她有個地方可以離開娘家吧。”

  “你有女兒?”貴族突地頓住,回身打量著那平民,“多大年紀?”

  “今年十八,”平民以為事有轉機,答得詳細,“剛剛談下的親事,是嫁給一位羅馬的退役士兵。那士兵田產房子都有,大人,只要您再寬限幾天,我一定能還上欠債”

  “哦?羅馬軍團的退役老兵?呵,那些老兵說不定已經缺胳膊缺腿,還結什麽婚!這樣吧,你將你女兒送到我府上,要是我滿意了,我就免掉你一半的債務。”

  “啊?大人!您這是要逼我賣女還債嗎?”平民哀哭道。

  “呵,逼你?要房子還是要女兒,你自己選!”貴族說完,甩開那平民,大步離去。

  平民長籲短歎地爬了起來,舉起雙手,對著衛城那高大的雅典娜神像哀號:“女神啊,我們平民辛苦勞作,風吹日曬,從不敢偷懶,為何還是活得如此艱難?那位大人,錦衣玉食,家裡奴隸成群,卻逼我賣女,奪我屋舍,這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啊?”

  戰神山頂一片寂靜。眾人都無聲地緊盯著那位無助的平民和跋扈的貴族。

  陪審團的成員大部分都是平民,平日裡或多或少都受到過貴族的欺壓。每個人此刻看到那位農夫悲慘的境遇,都是深感同情,同時也對那位貴族感到憤怒。

  這時,一旁的奴隸開口:“老頭!你是在指責我家老爺嗎?你可是瘋了?我家老爺掌管軍權,這雅典城裡,他說的話就是神諭!你快些住口吧,莫要找死了!”奴隸罵著將那平民拖了下去。

  那貴族站在一角,待那平民和奴隸下場後,又重新走上前來。在陪審團和議員席前走了一圈,大聲念著獨白:

  “都說厄琉息斯神廟的女主祭是全雅典最美的尤物。我身為雅典最有權勢的人物,卻從未見過,未免遺憾。今日趁著秘儀大典,我便溜進那神廟的地宮裡好好看看,說不定還能嘗嘗這全雅典的第一美女,到底是什麽滋味。”

  到了此刻,眾人都看明白了,這法庭之上正在上演的,是一幕舞台劇。只不過讓大家吃驚的是,那位貴族的長相,竟然和執法官弗蘭西斯一模一樣。若不是此刻那被告席上,身穿紫袍的弗蘭西斯還臉色難看地站在那裡,眾人幾乎都要以為,這場上行徑惡劣,為富不仁的貴族,就是弗蘭西斯本人了。

  這時,只見那貴族直直地朝站在大理石柱下的女主祭走去,他彎腰穿過那花枝做成的拱門,一邊感歎道:“多麽美麗的人兒啊,就是雅典娜發間的寶石,也不及你的容顏耀眼。”

  然而下一秒那貴族就換上了一副婬蕩的表情:“美人啊,你的美麗讓我頭暈眼花,可否讓我躺在你的膝上”貴族說著露出婬笑,朝女祭司伸開雙手,猛撲了上去,女祭司慌忙躲閃:“你是何人?此處不是你應來之處,速速退去。”

  “如此美麗的人兒,自然要配最強大的男人。美人,我是全雅典最有權勢的人,你就乖乖從了我吧”

  天狼站在一側,打量著眾人的神情。

  扮演貴族的演員演得惟妙惟肖,將貴族的婬邪表現得淋漓盡致,而女祭司不停地躲閃,像祭壇上獻祭的羊羔般無助。民眾們看得義憤填膺。

  而那些議員席上的高級議員們,則對那位貴族的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雅典最有權勢的人,而面露不滿。

  陪審團中,有人先叫了起來:“住手!你這個惡棍,這是瀆神!”

  “太過分了!褻瀆女神主祭,女神會降罪雅典的!”

  “滾下去!滾下去!”

  陪審團成員們群情激動。

  另一側的高級議員席上,因議員席距離演講石台最近,一位白頭髮老頭突然脫下腳上的涼鞋,扔向那位婬蕩的貴族,大罵:“無恥之徒!”

  天狼看到這裡,心中不禁一樂,心裡知道,今天的目的差不多已經達到了。對於雅典陪審團這種制度來說,說的再多,證據再足,也比不上一個美麗的女人的魅力。

  四百多年前,一位厄琉息斯秘儀的女主祭被控告瀆神。就在這戰神山上,女主祭當場褪去衣衫,展示自己美麗的身體,眾人驚歎其動人的身姿,當庭宣告無罪。

  如今,陪審團可能畏懼弗蘭西斯的軍權,也可能畏懼其身後的蘇拉,但是他們不能忍受自己心目中的最美麗的女主祭受到褻瀆。

  議員席一側的等候區,

  “說服聽眾技巧之七:說服陪審團的關鍵是情緒控制。注:用女人來”烈熊探著腦袋,看著西塞羅在羊皮卷上刷刷地又記下了一大段筆記。

  “喂,我說書呆子,你這記的都是什麽玩意?那女主祭確實受了弗蘭西斯的侮辱,我家少爺是替她出頭,才在法庭上這樣展示證據。怎麽到了你的筆記裡,就什麽女人男人的,你齷齪不齷齪?”

  西塞羅頭也不抬,刷刷地繼續寫著筆記,嘴裡道:“我覺得只要最後能達到目的,細節並不重要。”

  烈熊皺眉,張了張嘴,又氣悶地閉上。

  朱利安在一旁道:“喂,西塞羅,那麽你覺得品德這種東西也不重要嗎?還有正義,公正,良心之類的?”

  西塞羅停下筆,看了看身邊的兩人:“如果我為了你口中的正義,公正,丟了性命,你們是不是就覺得滿意了?也許還會為了我的死鼓掌叫好?”

  朱利安和烈熊對視一眼,皺眉:“我們並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不過我也可以很清楚地告訴你們,在我看來,順勢而行,保存自己才是第一要務。在此基礎上,才能談到你說的正義,公正。”

  烈熊輕哼一聲:“說了這麽多,還不是怕死。”

  西塞羅淡淡地嗤了一聲,看了一眼場中的天狼:“你說的沒錯,我是怕死。像你家少爺這樣的人,敢公然站出來和弗蘭西斯作對,乃至和他背後的蘇拉作對,世間原本也就獨此一位。我比不上,也不想比。不過如果有一天,你家少爺成了羅馬第一有名的辯論家,我一定是那個第二有名的。你們等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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