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龍的兩翼在地面投出龐大黑影，燃燒箭矢呼嘯而過，最終刺入地面抑或士兵的軀體，戰爭如絞肉機般高效地收割著生命。

　　胸膛被長劍貫穿，溫熱的液體從掌心淌到小臂，抬起頭，漫天的血雨……

　　距離那場戰爭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年，耳旁卻始終回響著戰友們的哀嚎，戰鼓依然咆哮著，而他卻脫離了那片被血浸透的土壤，來到了這個科技依舊興盛的世界。

　　真不知道死神為何如此輕易地饒過了他。

　　上輩子殺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若是有誰說他死後會墜入地獄，林永是絕不會否認這一點的。

　　從記憶中掙脫出來，身處狹小破敗的房間，眼前的桌子上擺著一瓶烈酒，以及一盤僅能提供基礎生存能量的土豆泥。

　　“真是個無聊透頂的世界。”

　　他凝視著自己的手掌，曾經擁有可以輕松擊碎巨石的力量，現在卻羸弱如枯骨。

　　不過……這還是其次。

　　自從蘇醒以來，多年安逸卻又平凡的生活幾乎令他麻木，上班，吃飯，睡覺，上班，吃飯，睡覺……人生像既定的程序般枯燥乏味地運行著。

　　也難怪這個世界的自殺率居高不下，與忍受這般味同嚼蠟的生活相比，臨死前那一瞬癲狂動魄的刺激感多麽的誘人。

　　角落裡的電視正在播放一則不知道被重複過多少次的新聞:

　　“……納克維森堡發生連環殺人事件，凶器已被確定為同一把匕首……”

　　“……死者多為二十到三十歲之間的女性，沒有性侵犯跡象……”

　　“……警方正在竭力偵破中，請廣大市民務必注意安全，如有緊急情況……”

　　這倒是很少見的事情，不為錢財、不為美色，隨機作案，也不是情仇所迫，那隻能是單純為了殺人而殺人了。

　　林永的嘴角忽然勾起古怪的笑意。

　　他……似乎也曾是這樣一個人呢。

　　之所以會應征入伍，接過那支後來為他帶來無數榮耀的長劍，不就是為了在戰場上浴血、享受斬下敵人頭顱那一瞬間的快感麽！

　　純粹的為戰而戰，昔日被譏諷為‘積弱之兵’的五千重騎在他的統帥下攻破了一城又一城，長劍一旦出鞘就不會再留活口，在帝國中受到無數人的追捧與無數人的唾罵……

　　到底是讚譽還是罵名，這些他根本不在乎，隻要能夠品嘗到生命在鋒刃揮舞中凋零的滋味，他就會率領麾下永遠地朝敵人衝鋒，直到死去。

　　最後也的確淪落到了那個結果――被譽為帝國支柱的希威爾騎士團，在一場有預謀的伏擊下，幾乎全軍覆沒。

　　情報裡說敵人的最高戰力單位僅僅是身披附魔重甲的巨人血裔，然而他們卻在戰場上看到了黑雲般遮天蔽日的遠古巨龍。

　　難怪那位由君王派來隨軍同行的監察使始終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畢竟是將死之人了。

　　那些人終究還是做下了正確的選擇。

　　倘若有人僅憑自己的親兵便能輕易攻下王城，想來城內的各位大人都會懼怕到夜不能寐吧。

　　這些年來，連覺都睡不安穩，倒也難為他們了。

　　談不上什麽仇恨，畢竟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懶得去改變而已。

　　要是早早的翻臉……

　　除了與昔日的同袍們決一死戰，就隻能交出兵權，敗犬般蜷縮在王城一隅，像個吉祥物一樣供人瞻仰抑或唾棄。

　　真有這一天，倒不如自刎來得利落些。

　　雖說心中沒什麽波瀾，但假如有朝一日能夠回到原先的那個世界，林永恐怕只會做一件事。

　　殺入王城，將滿城上下，全部屠光！

　　到那時，屍山血海，殘骨綿延百裡，血色遮蔽了天光……一定會很壯觀吧。

　　這件事，其實他一直都在忍耐。

　　現在不想再忍了，卻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更有可能的，是在這個枯燥無味的世界，蹉跎到老。

　　想想總是有些不甘心呢。

　　他又給自己灌了一大口烈酒，然後，眼前突然一黑，只剩幽冷的月光從窗沿灑下。

　　停電了。

　　房間裡頓時陷入了黑暗。

　　林永從椅子上站起來，準備去拿蠟燭。

　　偏僻的老式小區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大概是哪個混蛋私牽電線搞的鬼，從窗戶望下去，就連樓下的巷子也漆黑一片。

　　“啊！！！！！！！！！！！！！！”

　　耳旁突然出現了幾乎微不可聞的慘叫。

　　低微的、卻又似把全世界的絕望、恐懼、瘋狂全都壓縮在了這道聲音裡。

　　大概是哪個人又在看什麽恐怖片……

　　林永搖了搖頭。

　　生活中普遍缺乏刺激，便需要憑借這些東西來彌補，不得不說是一種不幸。

　　但隨即他又驀然警醒:

　　既然已經停電，那又是用什麽方式播放的恐怖片?

　　“用手機電腦等設備播放視頻，即使窮到沒錢買耳機……”

　　林永放下酒瓶，自言自語，“似乎聽起來也不像公放出來的聲音。”

　　這片偏僻的住宅區早已淪為半廢棄的狀態，至少在他的屋子周圍，都沒有人入住。

　　能夠傳入他耳朵的聲音，在聲源附近恐怕不是一般的響亮。

　　不知不覺就聯想到電視上方才提到的連環殺人犯身上去了。

　　推開通往陽台的門，室外寒風凜冽，林永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周圍的一切。

　　空氣中，漸漸有粘稠的血腥味在彌漫。

　　“不可能認錯的，真是……好久沒有聞到了。”他喃喃著。

　　鐵鏽般猩甜的味道卻像成癮的毒品，絲絲縷縷飄入鼻中，讓人欲罷不能。

　　他的目光朝慘叫聲傳來的方向投去。

　　黑暗降臨後，只剩慘白的月光朦朧地灑下。

　　世界化為黑白兩色，

　　灰敗的老牆綿延向遠方，

　　於某處匯聚在一起。

　　那裡是……道路的盡頭。

　　模糊的人形輪廓忽隱忽現，在他的下方，黑色液體緩緩蔓延。

　　揚起的刀刃，在空中劃過致命的銀弧，滯留在刃鋒上的血液沿著切線甩出，勾勒出迅速擴大的環。

　　嗡。

　　上衣口袋突然震動了一下，一抹白光從衣衫下透出。

　　林永一愣。

　　“這是……備用電源嗎?”

　　如果說一台電量完全耗盡的手機依然能夠毫不滯澀地開機，那麽似乎只剩下這一個解釋了。

　　屏幕亮度不知何時被調到了最亮，在黑暗的環境中顯得極為晃眼。

　　某個從沒聽過、沒見過、更沒下載過的app出現在手機屏幕上，並在無網絡連接的狀態下迅速下載完畢。

　　它的加載頁面是一片猩紅的血海。

　　鏡頭逐漸向下拉低，一座矩形的島嶼漸漸放大，最後充滿了整個屏幕。

　　“諸天殺戮商城……”

　　林永輕聲念出app的名字。

　　最底端，有殺戮商城、個人模板、世界穿越三個模塊可以選擇。

　　“奇怪的玩意。”

　　進入app後默認顯示【殺戮商城】模塊，需要先選擇價格排序。

　　林永隨手點了“從高到低”。

　　“死者蘇生――令死亡時間少於24小時的任一生物復活，標價3，000，000，000血腥點。”

　　“死神的巫毒玩偶――於玩偶背面布條上寫下目標的生辰八字以及真名，該目標將在一小時內失去任何形式上的生命，靈魂被拖入冥界，承受冥火永世灼燒，標價2，500，000，000血腥點。”

　　冥界，生辰八字……現在的整蠱套路都這麽高端了嗎。

　　看著這些所謂的‘神器’，他難免啞然失笑。

　　手指在界面上隨意翻動，數不清的‘神器’在眼前一閃而過，

　　忽然，林永似乎瞥到了一個熟悉的物件。

　　這是……

　　連忙往上翻回去，最後，他的瞳孔驟然縮小。

　　【希威爾大公格蘭瑟姆的斷劍:格蘭瑟姆將軍戰死後由瓦倫軍士長拚死帶回的遺物，曾有超過一千生靈亡於此劍下，持有它，你將繼承殺戮的意志。標價400，000血腥點】

　　他曾經的名字，不就是……

　　奈瑟爾?格蘭瑟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