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

　敦煌郡。

　滿天風沙迎風吹來，舉目望去白茫茫一片。若是認真觀看能發現，地上盡是些羊的屍首。這段時間天寒地凍，白毛風不斷。羊群大規模死亡，給數之不盡的羌人部落造成了極大的麻煩。

　甚至一度陷入到缺糧的境地中。

　不、確切的說，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缺糧兩個字，就能描述的了。而是已經發生了大規模饑荒，如果沒有穩定的糧食來源，必會陷入到更加危險的境地。

　牧民名雙眼無神的看著東方，好似正在期待著什麽，又好似什麽都沒有期待。他們只是這樣看著，不知現在亦不知未來。大規模的羊群死亡，給自己以及部落造成的何止是糧食上的危機，還有來至於心靈的壓力。

　這是因為上天拋棄我們而造成的，要不然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慘劇?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在心中暗暗感慨，轉身看向帳篷上迎風招展的旗幟，心中五味俱全。有人說漢人居住的地方格外富庶，假若攻下一座座城市就能獲得數之不盡的財富。

　可漢人是弱者嗎?答案是否定的。

　既然不是弱者讓族中的兒郎前去送命又有什麽意義?假若戰敗死的是自家的青壯，可反之若是戰勝，誰又能保證獲得的戰利品，能落到部落中?就算能落到部落中，又能分多少糧食?這些糧食可以度過災年嗎?

　答案毫無疑問是否定的。

　這些糧食不可能度過災年，故此自己也沒有答應

　只是除此之外還有其它的辦法可以獲取糧食，從而度過災年?

　想到這裡心中被絕望所籠罩。

　“阿爹”

　“阿爹”

　一人扯著嗓子對著前面大喊，緊接著慌忙跑了過來。

　四周的人見狀紛紛皺眉露出錯愕的神色，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一向穩重的少族長如此慌張。

　“有一個人”

　“有一個昏死過去的人”

　那人慌忙說著。

　老者的心沉了下來，四周牧民不用吩咐，便紛紛往此地狂奔。難道餓死人了?若真的是這樣，那自己被餓死的命運還會遠嗎?

　氣氛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壓抑，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漢人”

　“他是漢人”

　“為什麽漢人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一聲聲驚呼在耳邊響起。

　老者的本來就已經低沉的心，再次低沉了幾分。事情大了，想不到餓死的居然是漢人。不對、這不僅僅只是餓死這麽簡單，而是一個危險即將逼近的征兆。

　現如今我族大部分人都在圍攻武威郡，而這個時候卻在本不應該出現漢人的地方發現了一名疑似餓死的漢人。若是不細細思量也就罷了，可只要稍微多想一下，就能發現其中的問題所在。

　這僅僅只是一件偶然的事情嗎?

　“阿爹”

　“我們應該怎麽辦?”

　鮮於弘圖對著老父親詢問，雙目中滿是慌張的神色。難道前方的大軍敗了?雖說部落並沒有參與，但雙方想必已經殺紅了眼。一旦漢軍殺來，就必須立刻舉族遷徙。

　只是現在還有遷徙的可能?亦或者說還能遷徙嗎?羊群幾乎死絕，部落又不像漢人，可以種植糧食。在豐年的時候存起來，等到了災年在打開倉庫從而果腹。

　很顯然這對部落來說是一種奢望。

　羊肉沒有辦法存儲這麽長時間，同樣羊群也和人一樣需要吃東西以及繁殖。

　“阿爹”

　“阿爹”

　鮮於弘圖見發愣的鮮於豐連連大喊。

　鮮於豐的思緒被打斷，不悅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

　“你是我們部落的少族長，慌慌張張像什麽樣子”

　“阿爹、他是漢人，他是漢人……”

　鮮於宏圖大聲辯解。

　如果說那個族群最恨漢人，毫無疑問就是羌人，但若要說那個族群最了解漢人的實力。除了鮮卑、匈奴之外，恐怕就只有羌人才知曉。傳聞中原已經亂了，可縱然是亂了，馬騰、韓遂兩位首領麾下的軍隊，也沒有攻下幾乎空虛的武威郡。並且隨著漢軍集結，據傳武威城下的戰況，恐怕正在急劇惡化。假若不能盡快奪下武威郡，那麽我族的麻煩也就大了。

　可現在看來，好像不僅不是奪取武威郡這麽簡單，而是接下來如何面對漢軍的爆發才是最為緊要的問題。

　“族長、我們應該怎麽辦?”

　“還能這麽辦?”

　鮮於豐發出一聲長歎，感覺這段時間不順心的事情接二連三，看來人走霉運不管做什麽都擋不住。

　事已至此為之奈何?……

　正在思索的時候，好似死人一般的人，手指動了動。四周的牧民紛紛互望，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的神色。他居然沒有死，還有著一絲氣息。

　有人對著鮮於豐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鮮於豐搖了搖頭。

　“不用”

　“此人命大，我們應該救一救”

　“阿爹想救這個漢人?”

　“嗯”

　鮮於豐回復。

　目光環視四周的牧民。

　“不管為什麽這個漢人會出現在這裡，但我們必須遷徙，因為我們擔不起風險”

　“我知道這對你們來說很難”

　“不過為了安全著想，只能咬著牙離開這片草場，去其它的地方遊牧”

　眾牧民默然。

　目光轉向早已死亡的羊群，一個個盡數陷入到悲憤之中。他們想拿起自己的刀，可茫然四顧卻不知砍向何方。難道刀就能讓白毛風停止嗎?就能讓死去的羊群復活?

　答案是否定的。

　因為這只是一個不可能的奢望而已。

　“走”

　“快走”

　“除非你們想陷入到危險中”

　見眾人不為所動，盡皆露出悲傷的神色，鮮於豐忍不住催促。馬騰、韓遂等人麾下的同族軍隊也好，漢人的軍隊也罷。不管這兩方誰輸誰贏，自己都可以不去關心，只要能有一片草場，安安靜靜的放牧就好。

　可惜現在看來這卻是奢望。

　“哎”

　有人長歎一聲。

　隨後轉身往自家帳篷方向走去。

　族長說的對，現在如果不走，接下來恐怕就走不了了。羊群既然已經失去，那就不能再丟掉自己的命，故此需要格外珍惜。只是應該往什麽地方去，卻沒有人能給予答案。

　只能四處遊蕩，往極遠西方前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