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移向放在地上的食物上，心中久久難以平靜。小孩不解的看著，甚至忘了四周的一切，包括肆掠的寒風。

　這些漢人士兵居然對自己沒有惡意，如果別人轉述這件事器，也需會嗤之以鼻。但當事情真正擺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卻不得不信。至少眼前的餅，是沒有辦法騙人的。

　“阿爹”

　“我們要去玉門關嗎?”

　小孩對著男人詢問。

　女人也露出期待以及迷茫的神色，面對剛剛發生的事情，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把希望寄托於男人身上，希望他能指引方向。

　面對妻兒的詢問，男人陷入到遲疑中。感覺心有些亂，想要說話卻也不知應該如何說起。剛剛的漢人士兵所表露出來的行為舉止，和自己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樣。現如今雙方是敵對關系，按理說預見我們應該毫不猶豫的舉起屠刀。

　縱然心中有著所謂的仁慈，充其量也只是盤問一番，然後在將其殺之。

　至少異位而處。

　假若是自己帶著人，遭遇到零零散散的漢人，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但現在面對的是一支規模百余人的漢軍，他們不僅放了自己，還留下食物就不得不讓人驚歎甚至錯愕。只是自己接下來要去什麽地方?是玉門關嗎?

　沒有人能回答自己的疑問，唯有漫天風雪讓人倍感淒涼。

　“你想不想去玉門關?”

　“玉門關在什麽地方?”

　小孩詢問。

　男子滿臉溺愛的揉了揉自己兒子的頭，既然已經無路可走，那就把選擇交給上天。假若上天願意讓自己一家人活下去，則必會給出正確的指引。

　“西邊”

　“西邊?”

　小孩露出疑惑的神色。

　好似想到了什麽，伸手指了指左側，又指了指右側。這次發現自己忘了，於是疑惑的看著自己的父親，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女人莞爾一笑，把小孩的手移向前面。

　“我們一直走的方向就是西方”

　“原來這裡就是西方?”

　小孩笑了笑，俏皮的說著。

　也許是因為羊奶的原因，感覺格外精神。

　“還需要走多久?”

　“最多一天”

　“一天?”

　小孩好似發現了什麽。

　連忙轉身往前面快速走去，隨後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餅。

　“呐”

　“剛剛那些叔叔留下來的大餅”

　“阿爹、阿媽，你們應該也餓了，快點吃吧，要不然等會就沒力氣趕路了”

　小孩連跑帶跳的走來，把手中的餅遞給男人以及女人，不多不少正好三大張。眼睛有些濕潤，男人和女人不想承認自己內心的軟弱，只是固執的認為這是風沙吹進眼睛造成的。

　當第三張餅被拿開的時候，發現了一小半張餅，上面還有著少許的溫度。很顯然這是剛剛那支漢軍留下來的，而他們則是想把餅留給自己的兒子。

　“阿爹”

　“阿媽”

　“你們怎麽了?快吃啊”

　見男人和女人雙目中浮現的淚痕，小孩連忙催促。

　伸手擦了擦眼角，感覺到了一絲溫暖。有時會被打動並非是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情，而是一些細微處，毫不起眼的動作。很顯然這小半張餅，足以收兩人之心。

　從來沒有人會在缺糧的情況下，無緣無故送給他人食物。而且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是你死我活的敵對關系。

　“等會還要去玉門關呢”

　“你們不吃怎麽走?”

　小孩催促。

　語氣中略微帶著一絲埋怨的情緒。

　“你想去玉門關?”

　“嗯”

　小孩用力的點頭。

　女人吃著餅，來了幾分興趣，順口詢問。

　“你為什麽想去玉門關?”

　“因為以前問阿爹和阿媽的時候，都沒有辦法回答我到底還要走多久。可是剛剛卻說只要一天的路，所以我就想去玉門關。而且剛剛的那些叔叔，看起來也不壞，他的懷裡好溫暖”

　“很溫暖?”

　“就和天上的太陽一樣溫暖”

　小孩用手指了指天空，可惜在白茫茫的世界中，並沒有半點太陽的影子。

　因為溫暖所以前去，女人不由得啞然。想要說點什麽，但卻感覺心中的東西很蒼白。於是嘴唇動了動，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孩子給的不是一個很好的理由嗎?玉門關也許就和他描述的一樣，是冬天的太陽。

　能給人帶來溫暖。

　想到這裡目光看向身邊的男人，好似正在述說著什麽。

　男人本想點頭，但當真正需要選擇的時候，卻發現內心有些動搖於是露出少許遲疑的神色。玉門關真的是一個可以托付的地方嗎?在哪裡又有什麽等待著自己。

　張嘴咬了一口餅，緩緩品嘗其中的滋味。

　隨著食物入喉心中逐漸有了決斷。

　他們想要殺自己不用這麽麻煩，只要一刀下去就能解決事情。然而他們不僅沒有這樣做，還特意留下食物。雖然不知道玉門關是什麽情況，但西域長史的善意卻表達了出來。

　作為走投無路的人，難道不應該去試一試嗎?

　無數念頭仿佛潮水般起伏，最後化為一張笑臉。

　“你說的很對，他們很溫暖，就和冬天的太陽般溫暖”

　“阿爹、我們是去玉門關嗎?”

　“嗯”

　男子用力的點頭。

　蹲下身子，把咬了一口的餅遞給孩子。

　“路還很長，這張餅你拿著，等餓了在吃”

　“不是父親吃的餅嗎?”

　小孩詢問。

　男子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你看、阿爹已經飽了”

　“真的飽了?”

　小孩學著大人的樣子，對著男人詢問。

　一隻手出現在自己的臉上，女人乘機揉了揉小孩的臉蛋。

　“拿著吧”

　“我們都吃飽了，剩下的你可要拿好了，別讓餅掉在地上”

　女人柔聲說著。

　小孩把餅拿到手中，疑惑的看了眼阿爹又看了眼阿媽，下意識的撓了撓自己的頭。

　“大人不是應該吃的很多嗎?”

　“為什麽……”

　小孩低聲說著。

　可在這空蕩蕩的雪地上，卻清晰的出現在耳邊。

　男人和女人沒有解釋，只是相視一笑，往前面快速走去。驅趕著自家的羊，往前面一路向西。既然已經做出選擇，那就沒必要猶豫不決，只需靜候命運的抉擇就好。

　至於其他的想到多了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