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面前坐著一高一矮倆人,胡安一臉紅腫,郝義剛洗過澡,頭髮濕漉漉蹡蹡著,顯然柳黛珊沒給他吹頭髮,擦吧擦吧就攆下來了,卻滿身都是柳黛珊的香味兒。
王修心裡一萬個罵。
“胡安”
“啊?”胡安傻不愣登抬起頭,一臉迷茫地看著王修。
“給郝義把工錢結了。”王修以老板訓示屬下的口吻命令。
“哦”胡安剛要掏腰包“啊?怎麽是我?”
“廢話,我哪有錢?”王修一瞪眼睛“他哥的死跟你們....”王修把聲音壓低了“跟你們有關系吧?先開一個季度的。趕緊的!”
“他歸你管,不歸陶府管,憑什麽讓我開錢?”胡安也不傻。
“那我不查了,我去陶府喝大茶,等著三天后扒皮唄。”王修一聽耍起了賴。
“別介啊,你完蛋了,我也得完蛋,得了,就仨月,仨月之後我不管了。”胡安認了栽“一會兒得寫個憑據,拿回去報銷。”
胡安叨咕著,從口袋裡掏出六塊大洋塞給郝義,還不忘囑咐“你省著花啊,回家交給你娘知道吧。別買糖買炮仗全嘚瑟出去了。”
從沒見過這麽多大洋,郝義很開心,拿在手裡一遍又一遍數著。
“數什麽數?一共就六個。”胡安沒好氣兒地數落郝義“有點兒眼力見兒唄,給你兩個長官倒水!”
郝義收起了錢,拎起暖水壺,蹦蹦跳跳出去了。鄭玉成與郝義擦肩而過,倆人一進一出,見著郝義穿著肥大的警服進出不免發笑“王修,你算是創造了大房鎮警局無數個第一次啊。”
“鑒定結果出來了?”王修問。
鄭玉成把一張寫滿了符號的紙放在王修面前“白色粉末鑒定,你看看。”
一聽說白色粉末鑒定出來了,王修暫時放下了娃娃兵的事兒,一把抓過報告:
“檢材粉末的基本土樣,經做鑒定五項,認為包含石英石、花崗岩碎屑(12.7%),及66.3%的粘粒成份,其他為有機粉末。土壤成分與松嫩平原土壤結構基本相符。其請求鑒定的白色檢材成份,遇水融解懸濁,非石英石、非花崗岩、非粘粒成份、非....”
“非了這麽多,那是啥呀?”王修最關心的就是灰土中的白色顆粒的成份“能不能不用排除法?”。
“咱家的技術,就這麽個水平了。”鄭玉成說“省廳有樣本庫,人家郭處那邊做起比對來,那才叫又準又快。”
“寥勝於無吧”王修拿起報告紙,再次認真地翻看著。
“哎,注意這句話,遇水易溶,溶後是懸濁液——有機物?”王修盯著報告裡的一句話說。他順手把瓶子裡最後一點白色粉末倒在紙上,在培養皿中滴上清水,用挖耳杓挖了一點投入水滴中,放大鏡下,白色粉末見水即溶,原本清澈的水變成了乳白色的清湯。
“這是什麽?”鄭玉成看了溶液後說“石灰石、熟石灰、連二亞硫酸鈉,幾乎都這個模樣啊!”
胡安也湊上來看“這他麽的不是砒霜吧。”
“一個滿身砒霜的人滿大街轉悠...你要嚇死幾個人啊?”王修冷笑到“你還真是半腦子麵粉,半腦子開水,一晃蕩.....”
“麵粉?”鄭玉成打斷了王修。
“麵粉!”胡安睜大了眼睛。
“麵粉!老客沾著髒兮兮的、白花花的東西滿街走,怎麽可能是砒霜這麽高端的玩意兒,一定是平時常見的!大房鎮這邊兒常見的白粉,
除了石灰就是麵粉,石灰遇到水會冒泡泡,肯定不是石灰!”王修補充到“只能是麵粉啊”。 鄭玉成點點頭“對,只有麵粉最可能。咱家檢驗員平時做化學成分太多了,腦子都有了套路,很難想到白色玩意兒是天天吃的麵粉。”
“這個人是滿鞋底子麵粉....”胡安接著話頭分析“從磨面房出來的?乾完農活乾特工,這也太接地氣了吧?”
“是啊,身上有,鞋底子上有,帶得到處都是,這麵粉量可不小啊。”王修分析到。
“王修,現在可以告訴我什麽案子了吧,我安排巡邏隊的小腳們去查呀。”鄭玉成坦誠地問到。
“哎,不用!就是我家老爺遇到的一樁小事兒,不好報官的。”胡安粗中有細,見外人打聽案情,忙阻斷鄭玉成的試探。
鄭玉成點點頭“那算了,既然是陶公的事兒,需要我做什麽,你們吱聲就是了。”
王修拍拍鄭玉成的肩膀,表示了感謝,便帶著胡安出去了。
一個下午,胡安開著車子在大房鎮周邊轉了幾個來回,顛得彼得堡旅館的老板都快吐了,他抱怨著“修哥呀,咱們都轉了十幾個磨面作坊了,沒有一個是那天住店的老客。”
村子裡的磨面房都是公用,交上幾個大子兒,把自家糧食磨成粉,而在磨面房忙活的都在磨苞米面,沒有一個磨白面的。
胡安把車停在路邊,王修走進一家磨面房,見著個滿身黃粉的老漢正在趕驢磨磨。
“老哥,磨的什麽?”王修問。
“苞米面”老頭說。
“我轉了好幾家磨房,怎麽沒有磨白面的呀!”
“東北六七月麥子就收了,九月前麥子都磨成面裝了袋子,糧倉騰出來裝苞米啦!十一月哪還有磨麥子的。”
王修若有所思地回到車上,二人把老板送回旅店,叮囑不要對外講,然後駕車離開。
“磨坊的可能性不大了。”胡安說。
“哪裡還能有大量的白面?”王修問。
“糧油鋪子唄,收糧賣糧的老板活計們,我聰不聰明?”
“糧-油-鋪子-”王修咀嚼這三個字,想起了那個用陳大米騙自己的老板,他思考著說“自打郭松齡叛亂、郭奉兩軍開打之後,白面這玩意兒就開始管制,奉天一帶都是統一供銷的。”
“對,對!”經過王修的提醒,胡安腦子也清亮了“幾乎所有的大量用面的地方,都要到糧油鋪子采購。而且,為了忙活過年,鎮上糧油鋪子進了一倉庫麵粉,裝卸工人現在可不就是滿身面!”
“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