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想明白了,事情就又回到了原點。
白玉京應該怎麽做,或者說……能夠做什麽。
“我能見見慧苦大師嗎?”
沉默了片刻,白玉京緩緩開口道。
聽到這個稱呼,癡和尚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聞言答道:“當然,慧苦鑽研佛經三百余年,是本寺難得的高僧,白施主有心向佛,相信慧苦對你一定會有所幫助的。”
“多謝!”
站起身來,白玉京當即告辭而出,該說的話,都已經說清楚了,弄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對於白玉京來說,本身就有很大的幫助。
從癡和尚的禪房出來,已經有知客僧等在外面了,不需要白玉京開口,便徑直引著白玉京去往了慧苦的居所。
如同癡和尚一樣,慧苦也早已經等在這裡了。
同一時間,人屠也靜靜站在林雨晴的身後。
“白玉京去見他了?”
林雨晴淡淡問道,話語之中,聽不出喜怒來。
“是!”
點了點頭,人屠答道:“癡和尚故意引他參加辯難大會,應該就是這個目的。”
冷哼了一聲,林雨晴卻沒有再說話。
一時間,房間中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下來。
相比於癡和尚,慧苦這裡卻是早已經備好了茶。
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喝茶,仿佛便只是在打量著彼此一般。
“你跟我真的很像,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差不多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慧苦這才率先開口,打破了僵局。
這種像,自然不是容貌,而是氣質與態度。
慧苦是什麽人?能夠得他這麽一句話,已經可以算是極高的讚譽了。
“但我畢竟不是你。”
抬起頭,白玉京輕聲答道。
“是啊,你終究不是我!”笑了笑,慧苦緩緩說道:“三百多年了……其實我,經常回憶我這一生,可到最後才發現,我內心最平靜的,竟然便是這三百年在大禪寺的日子。”
看著慧苦,這話白玉京不置可否。
“我大限將至,余者皆不足道,唯獨……對於這個女兒,心有愧疚!”歎息了一聲,慧苦,不應該說是林庭了,從他開口說出女兒二字的時候,坐在這裡的人便不再是慧苦大師,而是林庭!
“既然如此,林前輩,何不邀她一見?”白玉京沉聲問道:“這些年來,雨晴姐一直很想見你,可你卻一直避而不見!”
稱呼的轉變,也便正式意味著這一場談話的開始。
名義上是來見慧苦大師,可實際上,白玉京與慧苦大師,卻實在沒什麽可談的。
因為能夠打開這個心結的,只是林庭。
“佛家講緣法,不見,並非不想見,而是緣法未到!”微微一笑,林庭輕聲說道:“而你,便是我的緣法!”
眼皮微微一跳,對於緣法這種說法,白玉京其實是有些不以為然的。
可林庭的意思,他卻是明白的,只是聳了聳肩道:“但願如此,我與林前輩素不相識,可雨晴姐,卻幫過我良多,所以,我也希望她能打開心結。”
“不錯,我大限將至,本身也早沒什麽放不下的了,所以……在這生命最後的時刻,便再任性的做一會林庭吧。”
林庭微笑著說道。
“生命最後的時刻?”心中猛然一跳,白玉京頓時意識到了什麽,不禁追問道。
“緣法既然到了,自然便在今日!”
並沒有否認,林庭緩緩答道。
這一句,卻是頓時在白玉京心中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
林庭自然不可能精準的預測到,
白玉京哪一天會來,所以,唯一的解釋,便是他只是自己選擇了死亡的時間而已。常人自然不可能做到這一點,可林庭卻畢竟是不同的。
哪怕他修為已廢,可卻也遠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一刹那間,白玉京幾乎要驚起,可卻終究還是緩緩坐了下來。
“林前輩,需要我做什麽?”
“什麽都不需要做,只要陪我坐在這裡就足夠了。”
微笑著搖頭,林庭輕聲答道。
說話之間,林庭親手為白玉京續上了茶。
等待,本來就是一件很漫長的事情,但他已經等了三百余年了,耐心自然比任何人都好。
“多久了?”
站在窗前,林雨晴突然開口問道。
微微一怔,人屠這才答道:“兩個時辰了!”
辯禪是在清晨,結束的時候,已經近午,而如今,卻已經臨近黃昏了。
兩個時辰!
從白玉京去見慧苦,已經足足兩個時辰了,可卻依然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準確的說,是白玉京壓根沒有離開慧苦的禪房。
林雨晴是什麽人?
世間最頂尖的合道強者,她哪裡需要問別人, 白玉京是什麽時候去見的慧苦,過去了多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開口問,只是因為她的心,已經靜不下來了。
人屠當然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人屠依然只是靜靜站在原地。
窗外的雪,依然在撲簌撲簌的下著,便仿佛一如林雨晴此刻的心情。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只是天色卻漸漸暗了下去,夜色仿佛就在下一刻便會降臨。
林雨晴終於動了起來。
沒有再跟人屠說一句多余的話,林雨晴便這麽推開門,大步踏入了雪中,任由雪花撒滿身上,在雪地中,留下了一行清晰的腳印。
林雨晴行事極為果決,沒有做出決定是沒有做出決定,一旦想清楚,便再沒有絲毫的猶豫。
所以,林雨晴根本沒有等任何人通秉,便這麽直接伸手推開了慧苦禪房的大門。
嘎吱!
門被打開,風雪仿佛也隨之湧了起來,林雨晴的目光很快落到了白玉京與慧苦面前桌子上的茶壺之上。
茶還很燙!
無論是茶壺,還是兩人的茶杯上都冒出一股淡淡的白氣。
瞳孔微微一縮,林雨晴當即便反應了過來。
只是,她卻終究沒有退出去,只是一步步走到了桌前,神色平靜的在白玉京身邊坐了下來。
也不計較那是白玉京喝過的茶杯,徑直端起來,放在唇邊啜了一口,淡淡說道:“茶泡的久了,早已經沒味道了!”
看著眼前這一張精致的面孔,林庭突然笑了起來。
那笑容,是這三百余年來,從未有過的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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