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蕭翰墨的仗義直言,封景A雖然盛怒,但他也不可能真的把蕭翰墨給杖斃了去,隻是以二十大板以示懲戒,以堵下面朝臣繼續進言。
二十大板雖說不多,但也不少,況且蕭翰墨也是五十多歲的老人了,怎麽吃得消?
再說對於廷杖這種懲罰來說,裡面的規矩和道道可多了去,執行廷杖的錦衣衛可是練過的,有斷骨不見血,見血不傷筋之說。
有十幾板下去骨盆破裂,腰脊斷裂而不治身亡的,也有幾十大板下去,第二天還能行動如常的,這一切還得看施行者的意思來定。
現在正是封景A盛怒之下,滿朝文武拿不準聖意,以為封景A也要重罰蕭翰墨。
沈天逸被罰勉強算得上咎由自取,大家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此時連累蕭翰墨同罪就不一樣了。
所以,在以與蕭翰墨關系一向不錯的吏部尚書上官然和國子監祭酒朱鴻軒的帶領下,十來位朝臣一起跪拜道:
“聖上,此舉萬萬不可,蕭大人勞苦功高,乃我大燕肱股重臣,豈能受此重刑,望聖上三思啊!”
看著下面一眾朝臣,封景A神色一滯,知道自己廷杖蕭翰墨是有點過了,可是不罰蕭翰墨,若是下面的朝臣跟著起哄叫嚷著不杖斃沈天逸怎麽辦?如果罰了蕭翰墨群情洶湧怎麽辦?
封景A有些騎虎難下起來。
看著乾樂帝愣在那兒,旁邊的隨堂太監張泉湊過來在封景A耳邊細語道:
“聖上,您大可不必氣惱,小的前兩天聽說了一個笑話,說是沈天逸的小兒子沈歡在國子監外的大街上被一夥同窗算計,裸身於大街之上,那沈歡意志力也弱,羞憤之下便昏厥了過去,聽說現在還躺在床上靜養,這件事在京城一時傳為笑談,而蕭翰墨蕭大人女兒正待字閨中,聖上,您何不賜婚於他們,以顯您仁慈寬厚之心?”
封景A聞言心念急轉,他一下就明白了張泉的意思,這確實是一箭多雕之舉!
蕭翰墨女兒青龍衛指揮使蕭如冰他當然清楚,其不僅勇武過人而且有國色天香之貌,隻是在婚姻大事上卻多有波折,前些年,其還在十四五歲時就有無數人上門提親,倒是斷斷續續的也勉強選中過幾家,可那幾個幸運的男子在婚事稍有眉目之後,都無一例外的身殘或身死而斷了姻緣,以至於讓蕭如冰落得一個克夫的惡名。
加上去年都察院右副都禦史陳江的二公子陳博志勉強入了蕭家法眼,交換了婚書,沒想到陳公子一高興,在家中狂飲大醉落了一個半身不遂,這門親事自然也就無疾而終。
這樣一來,就更加坐實了蕭如冰的克夫之名,世人愚昧,人雲亦雲,眾口鑠金,以至於京城的公子少爺,門閥子弟對其無不談虎色變,更不敢以自己的小命去窺覷蕭如冰的絕世之姿,蕭家無奈之余對此也諱莫如深,不敢再提自己女兒的婚事了。
現在張泉提出這個建議,封景A心中有些想笑。
一來,今天沈天逸衝撞了自己的天威,讓自己顏面掃地,那就讓‘克夫女’去克一克他兒子去,檢驗一下這個傳聞的真假,至於以後沈天逸的兒子是不是會身殘或者身死並不重要,至少可以惡心一下沈天逸。
再則,蕭翰墨桀驁不馴的與自己吹眉毛瞪眼睛,那就把他的女兒嫁給一個滿城笑柄的男人,讓孤高自許,剛直不阿的他嘴裡吃點黃連,想想事成之後,蕭翰墨家裡不知道亂成什麽樣?
最後,自己還可以在滿朝文武眼中落得一個寬厚仁義,
寬以待人的形象,從而解決此時騎虎難下的窘境。 高!
實在是高!
想到此,封景A心中大樂。
再次看了一眼自己腳下的眾臣,封景A雖內心暗喜但卻不露半點聲色,依然冷著臉道:
“蕭愛卿,既然眾位愛卿為你求情,朕也不為己甚為難於你,至於要免了沈天逸死罪也不是不可,隻要你答應朕一件事情,朕可以馬上豁免於他,不知蕭愛卿意下如何?”
眼見封景A臉上陰晴不定半響之後說出這番話來,眾臣心中惴惴,要知道封景A可是殺伐果斷之人,若是按照他以前的行徑,他是斷不可能輕易的饒了沈天逸,現在道出此語,估計事情不會是小事,於是眾臣都齊齊的把目光望向了蕭翰墨。
見事情有了回旋的余地,皮球也踢到了自己跟前,蕭翰墨沉吟了一下道:
“聖上聖明,微臣雖然老邁,但亦可為了聖上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敬請聖上吩咐微臣便是!”
“朕可不用你赴湯蹈火!”
封景A終於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笑意,“朕聽聞蕭愛卿愛女蕭如冰待字閨中,而沈天逸小兒亦剛及弱冠且勤學聰慧,兩人也算郎才女貌,朕就想借此促成一段美滿的姻緣,愛卿以為如何?”
“這,這......”
蕭翰墨也是成了精的人,隻瞬間便把封景A的心思給猜了個八九分,按說封景A這個提議在以前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也基本上算得上是件好事,沈天逸那個兒子雖然有些木訥,書呆子氣重,可治學還是不錯的,也生得一表人才,自己應承下來並無不可。
但是。
但是壞就壞在前幾天卻發生了那麽一件轟動京城的裸身醜事,這讓重家風,重禮儀的百年蕭家如何接受?讓自己顏面如何安放?
況且女兒一直以來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素來極有主見,她如何能接受這段婚約?
“聖上,小女雖薄有姿色,可眼光奇高,她怕是不願意的。”
先前赴湯蹈火的大話已經放出了,蕭翰墨沒有多少拒絕的理由,隻好勉強把球轉移給自己的女兒,希望封景A不會強配一個三品女將的姻緣。
可是,他還是低估了封景A對於這件事情的決心,封景A收起笑意,沉聲道:
“眼光奇高?那以前的幾樁婚約是怎麽來的?蕭愛卿先前還信誓旦旦,怎麽這麽快就開始出爾反爾了?”
蕭翰墨有苦說不出,以前那幾樁將要玉成好事之人,不是朝中一二品大臣之子,就是公候伯爺的繼承人,前年還有一個是當朝狀元,而這沈天逸隻是一個太常寺寺丞,他兒子也堪堪一名秀才之身而已,這能一樣嗎?
當然也不是蕭翰墨看不起沈家,可婚姻大事終究得講究門當戶對吧!
“聖上,此事事關小女終身大事,要不讓微臣回家同她商量商量?”
蕭翰墨依然決定使用緩兵之計,拖拖再看。
“蕭愛卿,自古婚姻大事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有同女兒商量的道理?”
封景A語氣一轉,繼續道,“不過,愛卿願意回家商量也不無不可,隻是沈天逸行刑的板子可還在繼續喲,現在怕是有十來板了吧!”
見事情僵在了這兒, 越是討價還價那沈天逸受的板子就越多,再計較一會兒沈天逸即使救下來說不定也只剩半條命了,跪在蕭翰墨邊上的上官然用手肘碰了碰蕭翰墨:
“子儀,沈大人的性命要緊,要不你先應承下此事再說?”
蕭翰墨轉身看了一眼社稷壇邊上揮動板子的錦衣衛,聽著沈天逸遠遠傳來的慘叫聲,他不忍之余把心一橫,無奈道:
“聖上,微臣應允便是!還請聖上停止沈大人的刑罰。”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蕭愛卿果然仁愛慈善,實乃我大燕之幸也!”
封景A哈哈大笑了兩聲,把手往身後的太監一招,“來人,去停了沈天逸的庭杖!不過,沈天逸死罪雖免但活罪難饒,免去他太常寺寺丞,以儆效尤!”
蕭翰墨,上官然和一眾朝臣見救下了沈天逸性命,也不敢對封景A逼迫太甚,急忙躬身道:
“聖上聖明!”
封景A再笑,惡趣味的道,“蕭愛卿,這樁婚事說不得以後你女兒還得好好的感謝朕呢!你說呢?”
蕭翰墨心中苦笑一聲應道:
“微臣謝過聖上!”
封景A點了點頭道,“既然愛卿已經答應了這樁婚事,朕也允你回家商議一番,這樣吧,你和沈家在今年把婚事給辦了吧!”
“微臣遵旨!”
一眾朝臣亦應道:
“聖上聖明!”
“聖上操勞國事之余還體恤臣子家事,實乃大燕子民之幸也!”
封景A一陣肆意大笑,祭祀大典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