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林英歎了口氣開口道:“由於寒冰融化的水浸泡著合歡的屍體,所以讓屍體惡化的程度變慢,這也導致了仵作驗屍的時候,錯誤的以為合歡姑娘是死在醜時和寅時之間,其實在亥時和子時之間,合歡姑娘已經死了。”
眾人恍然大悟,氣溫很低有助於保存屍體,大家都是懂的。
紀淵看向孔若道:“你還記得我們離開案發現場的時候,你說過一句話嗎?”
孔若想了想,然後極其不配合地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紀淵苦笑不得,咳了咳然後道:“你說合歡姑娘太奢侈了,洗個澡用那麽大一個浴桶,還倒了那麽多水,以至於都漫了出來,而那水之所以漫出來,自然是冰完全融化之後,浴桶裡面已經裝不下了,這也就是蓋子自動消失的原因。”
林英又接著說道:“所以王琦之所以說是自己害死了合歡姑娘,那是因為他子時去合歡家裡的時候,發現合歡那種慘狀,而且全身冰涼,他以為合歡已經死了,便嚇跑了。但是後來我們說合歡是死在醜時以後,他就很自責,因為他認為自己發現合歡的時候,合歡還沒有死,如果不是自己膽小嚇跑了,那麽他那個時候搶救一下合歡,那麽合歡就不會死了,所以害死合歡他也有份,殊不知其實那個時候合歡是真的死了。”
一切都合情合理,不得不讓人信服。
紀淵又轉頭看著鶴立群道:“我查過了,合歡姑娘的那個浴桶,是鶴老板親自為她定製的,也就是那個時候,鶴老板對合歡姑娘就動了殺機,而這個浴桶與其說是浴桶,還不如說是鶴老板為合歡姑娘量身定做的棺材。”
孔若一臉憤怒地盯著鶴立群,喝道:“鶴立群,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不是一直都喜歡合歡姑娘的嗎?就因為她不喜歡你,喜歡上了王琦,你就對她這麽痛恨?恨到用這麽殘忍的方法殺了她?”
鶴立群臉如死灰,肥胖的肥肉抖動著,張了張嘴想要分辨什麽,但是最終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紀淵卻搖了搖頭道:“孔若,你想錯了,其實鶴立群要殺合歡姑娘,並不是因為合歡不喜歡他,而是他自以為自己這樣做,是為了合歡好,是在做好事。”
“啥?”眾人都一臉愕然。
這時外面的天氣異常的悶熱,天空已經烏雲密布,夏末的天氣還是說變就變,眼看就要下起暴雨來了。
紀淵轉頭看了看外面的天,呆呆地出神,半晌才苦笑了一下,然後說道:“說起來這還多虧了一個很笨很笨的丫頭,她跟我說了一句,物極必反,就是這句話提醒了我,讓我豁然明白了鶴老板的殺人動機。”說到這裡,紀淵情不自禁地莞爾一笑,“嗯,物極必反,這句話對這個丫頭來說再合適不過了,平時看起來這個丫頭很笨很笨的樣子,但是每次她無意的話,卻總能提醒我,讓我茅塞頓開,還真應了大智若愚這個道理。”
孔若再笨也知道紀淵是在說自己,嘟著小嘴輕聲道:“你這是誇人還是在損人啊?”
紀淵無奈地歎了口氣道:“說你笨你還不服,我這是在向你示好,打算和你和好啊。”
孔若卻仍舊板著瞼道:“你明知道我笨,幹嘛還這麽含蓄,要和好就直接跟我說,這種方式,我……不接受。”一旁的林英實在看不下去了,輕微地咳了一聲。
紀淵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馬上回到案子上,接著說道:“合歡姑娘也就是曾經的柳小姐,在十六歲的生辰時候,那一襲綠衣,已經深深地印在了鶴老板的心中,成為他心中完美的女神。在他心中,柳小姐是完美無瑕的,是神聖不可侵犯。從那以後,鶴老板便對柳小姐念念不忘,所以當柳小姐舉家逃難的時候,他都無怨無悔地跟隨,十年如一日。一開始我見到柳小姐的樣子,就覺得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這些天我突然明白過來,不是柳小姐像誰,而是有人像柳小姐,那個人就是鶴老板現在的妻子梁玉,我想當年鶴老板之所以看上梁玉,也正是因為梁玉有幾分相似柳小姐而已。”
眾人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梁玉也只不過是合歡的替代品,而且難怪梁玉落難之後,鶴立群對她不聞不問,反而要給合歡贖身,這明顯是鶴立群遇到了正主,自然不管替代品的死活了。由此可見,柳小姐在鶴立群心中的地位,確實無人能比。
紀淵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鶴老板這些年一直沒有找到柳小姐,所以柳小姐在他心目中還是十六歲的樣子,所以當他在群芳樓裡碰到柳小姐的時候,對他的震撼是有多大,昔日自己認為完美無暇的女神,竟然流落風塵。饒是如此,鶴老板對柳小姐的敬畏依舊沒有改變,我了解到,雖然鶴老板這些天天天去群芳樓,要柳小姐陪伴,但是卻一直都沒有和柳小姐……同床共枕過,我想那個時候,他對柳小姐的痛惜之情更多,於是他提出給柳小姐贖身。”
紀淵語氣愈加的悲傷:“然而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柳小姐卻拒絕了他,從那一刻開始,他對柳小姐的痛惜便轉變成了鄙視,轉變成了恨。他恨這個女人不潔身自愛,他恨這個女人玷汙了他心中女神的形象,他恨這個女人褻瀆了柳小姐純淨的靈魂。”
紀淵一口氣說完這些話,神情充滿了傷感,卻轉頭看向孔若,一臉悲痛道:“他當時就是這樣想柳小姐的,他當時就是認為柳小姐是這樣一個女人,他認為這個女人就是那種貪慕虛榮,自甘墮落,無藥可救的壞女人,因為太在乎,所以才更憤怒,被憤怒衝昏頭腦的他,完全沒有意識到,他想錯了。”
孔若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來那天晚上自己質問紀淵:“你就是這樣想我的嗎?我在你眼裡一直就是這樣一個人嗎?”
他這是因為這句話受到啟發了嗎?還是現在也是在變相向我道歉?
紀淵仍舊一臉哀傷:“物極必反……物極必反, 鶴老板就是由於太愛柳小姐,所以才對柳小姐的完美那麽在乎,鶴老板認為柳小姐已經無可救藥的時候,他沒有放棄,他需要拯救她,但他走了一個極端,所以他拯救的方式就是最徹底的,那就是清洗她肮髒的靈魂。”
眾人都震驚了,不知道這清洗靈魂又是怎麽一回事,只有林英默然不語。
紀淵幽幽地說道:“鶴老板的家鄉有這麽一個傳統,死者生前如果作惡多端,那麽死後必須水葬,而且需要用清水潑在身上,來洗淨他們的靈魂,以便來世投個好人家。”說著轉頭盯著鶴立群,“所以鶴老板從一開始準備這個殺人機關,都是有其意義的,他就是要給柳小姐做一個水葬,那冰融化的水就是象征著那清水,來清洗柳小姐的靈魂,唯一不同的是,這些本來應該是人死了才做的事,而鶴老板卻從柳小姐還活著的時候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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