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市長,這個是我們水利機械公司研製的淤泥脫水固化機船!”余慶陽向濟州市的領導講解著正在試運行的淤泥固化機。
“我們利用擠壓脫水的原理,對泥漿進行多次積壓,像擠海綿一樣,把淤泥中的水分擠出來,然後利用輸送帶,把固化的淤泥裝到岸邊的卡車上,運送到指定存放點!”
“我記得當初設計方案討論的時候,余總好像提過!
不是說南方有這樣的機械嗎?怎麽現在變成你們公司發明的了?”楊亞斌笑著問道。
“南方到是有淤泥固化機,但是具體到咱們這個工程不實用!
首先需要場地安放固化機,其次需要鋪設管道,把泥漿輸送到脫水固化場地,然後經過淤泥固化機進行固化!
而我們公司研製的這套脫水固化設備,直接安放到泥漿船上!
泥漿船把泥漿吸到船上,直接經過淤泥脫水機對泥漿進行脫水固化。
產生的水直接排入河裡,可以避免因施工造成的二次汙染!
說我們公司發明的也不準確,應該是我們公司將各種不同的機械組合在一起,發明了一套適用范圍更廣的施工工藝!”余慶陽沒有在意楊亞斌語氣中的暗含的諷刺,笑著解釋道。
“哈哈,余總,我可是聽說這套水上淤泥固化機,是你余總的傑作!”張華看了楊亞斌一眼,笑著岔開話題。
“張市長,這我可不敢居功!
我只是提了一些要求,是我們機械廠的工人師傅,加班加點,經過多次實驗,才最終做出這套脫水固化設備!”余慶陽謙虛道。
“看上去確實不錯,最關鍵是,不佔用空間!不汙染環境!
不過,就是效率還是有待提高!”
“這是一個問題,淤泥脫水固化速度還是有些慢,裝滿這一車要半個多小時!”余慶陽認同的點點頭。
“老吳,張市長剛才說的,也是我想說的,這套設備總體來說不錯,唯獨是效率還是不理想!
如果能夠做到十五分鍾以內,那你們這套脫水固化設備才算是真正的成功!”
“余總,這個問題我們一直在研究!
也想了許多辦法,現在就是脫水固化機制約了整體效率!
我們現在使用的已經是市場上最好的脫水固化機了!”吳雨看了一下時間,苦笑著解釋道。
余慶陽說的半個多小時是給他們留面子,實際上裝滿一車,需要五十分鍾。
這個效率,嚴格說起來,比清淤船效率已經高太多。
因為不能就近排放淤泥,挖泥船只能裝滿一船,運到制定地點,傾倒之後,再回來,來回一趟要兩三個小時。
內河的挖泥船,一般噸位都不大,超過一百噸的都不多,多數也就是三四十噸的船,一次還不如卡車運的多。
“既然是脫水固化機功率不夠,那你們就自己研製!
脫水固化機也沒有多少技術難點,你們自己組織技術力量,研製大功率的脫水固化機!”
“余總,研製脫水固化機到是沒太大的技術難度!
只是市場……”吳雨說了一半,沒有繼續說下去。
吳雨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但是市場太小,他們投入人力物力,研究出來,結果沒有市場,或者市場太小,最後收不回研究成本。
“市場你不用擔心,未來市場有多大,我這麽說吧!
未來,中國有多少河流,就有多少市場!
未來全國各地都會展開河道治理,河道清淤是最基本的治理辦法!”
“余總說的對,只要你的東西好,就不用擔心沒有市場!
國家對環境的保護力度越來越大,對城市建設造成的二次汙染也越來越關注,已經召開過幾次專項會議!
很快就會有相應的管理制度出台!”張華在旁邊補償道。
“余總,張市長,你們放心吧!我們一定盡快組織人力物力,克服困難,爭取早一天研製出效率更高的水上脫水固化一體機!”兩位大佬接連保證,吳雨也不再糾結,爽快的保證道。
看完正在試運行的水上淤泥脫水固化機,一行人上車,繼續去下一個標段。
四標段是濟州市水利施工公司的施工區域。
四標段在濟州南郊,四周都是村莊和莊稼地。
所以四標段的施工就變得粗狂許多,直接在堤岸外側,征用了耕地,挖出一個個的大坑,做沉澱池用,把河裡的淤泥排進大坑,幾個大坑相互循環,最終沉澱後,把水抽乾,再覆蓋上原土,這樣做不影響耕種。
這種施工工藝,對場地需求比較大,也就四標五標能用,上遊的一二三標都無法使用。
“李總,王總,你們一個總包方的項目經理,一個監理方總監,你們對四標的工作評判一下!他們的乾的怎麽樣?”余慶陽把總包項目經理和總監叫過來。
總包管理最終是中鐵四局中標。
“四標沉澱池沒有設置護欄,沒有進行封閉施工,存在極大的安全隱患,我們監理已經就此事,給四標下了監理通知單!並且上報總包單位和項目管理公司。”
“我們也就此事約談了四標的中標單位濟州市水利施工公司!
對方答應的很好,但是一直沒有整改!”
“他不改,你們就沒有辦法了?
停工、罰款,再不改正,直接上報項目管理公司,勒令退場!”余慶陽板著臉道。
“余總,有點小題大做了吧?這荒郊野外的,搞什麽封閉施工?我看純粹是浪費國家的錢!
你這動不動就退場,影響不太好吧?
一碗水要端平,不能因為濟州市水利施工公司不是你們華禹的下屬單位,就區別對待!”楊亞斌突然插話說道。
“楊市長,你這話說的,我就不愛聽了!
什麽叫浪費國家的錢?照你這麽說,老運河就不該治理,汙水廠也不該建!文化長廊更不應該修!那樣就不浪費國家的錢了!”余慶陽毫不客氣的懟了回去。
“這附近有好幾個村莊,現在是放暑假期間,你自己看看,周圍有多少孩子在工地附近玩耍?
你楊市長敢簽字替他們作保嗎?
孩子掉進沉澱池,出了人命,你楊市長承擔全部責任!
你敢嗎?你承擔的起嗎?”
當著一群人的面,余慶陽是一點面子都沒給楊亞斌留。
慣的你!
不就是你推薦的施工單位沒有中標嗎?
那怪誰?
自己標書沒做好,你怪我不給面子?
還是你認為,你的面子比央企的面子更大?
剛才挑刺沒理你,你還上勁了!
楊亞斌被余慶陽懟的滿臉通紅,手指著余慶陽,說不出話來。
有心一走了之,但是他心裡清楚,今天要是走了,整件事的性質就不一樣了。
張華也沉下臉來,感覺今天楊亞斌說話實在是沒有水平。
“裴局長,你們那個施工公司的負責人來了沒有?
你問問他,還能不能幹了?不能乾,抓緊時間換人!”張華不好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說楊亞斌,但是,不妨礙他拿裴演兵問責。
裴演兵心裡也直罵娘,求爺爺告奶奶的,好不容易讓你們中標了,你就給我弄這麽一出?
“張市長,我這就去處理,一定嚴肅處理!保證按照總包管理方的要求整改到位!”
“裴局長,不是按照總包管理方的要求!
是按照投標文件,按照合同進行整改!
當初投標的時候,你們承諾的可是完全響應投標文件!
投標文件裡面有明確的安全文明施工規范!
安全文明施工,我也是給了錢的!”余慶陽強調道。
“是,余總說的對!我回頭一定嚴肅批評他們!
怎麽能拿安全當兒戲!”
“不用回頭,現在立刻責令施工公司停工整頓!
先安排人把沉澱池圍起來!
我就在這裡看著,我看看你裴局長說話好不好使!”余慶陽嚴肅的說道。
余慶陽心裡是真佩服濟州市水利施工公司的膽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這和水池不一樣,沉澱池好幾米深,全都是臭泥漿,黑色的淤泥,人只要掉下去,就沒救。
這樣的悲劇不是沒發生過,還不止一次。
余慶陽就遇到過,不是他的工地,是另外一個標段。
那個沉澱池還不是這種臭泥漿,是淤積的沙土。
當時一次死了三個。
先是一個孩子掉了進去,另外兩個孩子想去救,結果一塊掉了進去。
人掉進去,就被泥漿給埋了起來,誰都沒有發現。
家長發現孩子不見了,四處尋找,發動親戚朋友鄰居一塊找,怎麽也找不到。
報了警,警察調取監控,發現是出村往工地的方向走了。
後面也沒有監控。
在工地附近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人影,最後有人看到沉澱池,說了一句是不是掉這裡面了。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孩子家長,找人把沉澱池的泥漿一點點弄出來,弄到一半的時候,就看到了三個孩子。
此時已經死了三天。
當時,要不是警察攔著,項目經理能被憤怒的家長打死!
整個項目部都被憤怒的村民砸了個稀巴爛!
對於那個兄弟公司的項目經理被打的跪地求饒的那一幕,余慶陽記憶尤新。
本來地方關系就難搞,幾乎所有搞工程的都頭疼地方關系。
結果,自己不注意,那真是死了都活該!
關鍵是還連累別人。
余慶陽說到做到,愣是拖著濟州市的領導們站在河堤上,等著水利施工公司的人來,把沉澱池護欄安裝好,警示標記做好。
對前來檢討的施工公司老總,余慶陽理都沒理,直接告訴總包管理單位,“停工整頓,罰款五萬,再有這樣的情況,直接解除合同!
我倒要看看是他施工單位牛逼,還是我牛逼!”余慶陽說完,轉身離開河堤。
濟州市水利施工公司老總的臉都白了。
他不怕總包管理單位,不怕監理,但是他怕裴演兵,怕張華,怕楊亞斌。
這幾個人,任何一個都能讓他死都找不到地方。
“裴局長,看來我真要建議市委黨委考察一下你的工作能力了!”張華又狠狠的補了一刀。
今天這事,弄得張華也非常沒有面子,自己人不掙氣。
不能怪人家打臉。
到了五標,雖然封閉施工做的還是有些不到位,但比起四標要好多了。
沉澱池按照要求做了防護,設置了警示標志。
“給五標下個監理通知單,要求他們,沉澱池一定要二十四小時有人值班!”余慶陽看了一圈,對總監王總交代道。
“是,這個是我們忽略了!我檢討!”
“王總,這是開工後,我第一次來,以後我會常駐濟州!
第一次,我挑出毛病來,只會提醒,如果下一次,你們沒有發現問題,而我發現了!
那我就要考慮一下你們監理公司的能力是不是能夠滿足施工要求!”余慶陽笑著說道。
沒有批評,但是比批評好嚴重。
余慶陽的話裡,已經點名了,再發現問題,就要找他們監理的麻煩。
……
晚上,余慶陽和張華兩個人對飲。
“陽子,今天怎麽發那麽大火?”
“華哥,你也看到了,別人都做的挺好,就你們的施工公司拒不整改,不服從管理!
總包管理單位和李林都把官司打到我哪裡了!
你以為我今天來是為了看脫水固化機試運行的?
我就是奔著施工公司來的。
怎麽,感覺中標了,我們外地企業拿他本地公司沒有辦法?
其實,原本也沒想發那麽大火,誰讓你們那位楊副市長一個勁撩撥我?
他推薦的施工單位沒中標,怪誰?
一個連標書都不會做的施工公司,廢標怪誰?”
“楊副市長推薦施工單位了?”
“你不知道?推薦了一個什麽元市政工程有限公司!
二級資質的市政公司, 標書錯誤百出,最基本的,完全響應投標文件,這句話都沒有!
你們那位楊副市長居然想讓我通融通融,不要廢標!
我直接拒絕了!
當初招總包管理的時候,水利水電集團找到蘇廳長,許諾拿十個項目交換,最後投標文件出了問題,還不一樣,該廢標就廢標!”余慶陽笑著解釋了一下自己和楊亞斌的過節。
“我說呢,今天楊副市長表現的有些沒有水準!
你也不用往心裡去,我已經把今天楊副市長的表現,向林書記匯報了!
他的人,讓他去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