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馬使,各部兵馬都已經從城內撤出,我們也該走了吧?”劉啟山一臉興奮的來到王成面前,笑道:“各處都下好埋伏了,就等著劉威和李神福入城呢,到時候一定讓他們大吃一驚。”
“帶著你的本部隨我一起行動,再守住這最後一波。”王成點點頭笑道:“隨我上南城牆,再去會會李神福。”王成和劉啟山的本部迅速抵達南城牆,此時李神福已經集中了兵馬再次發起衝擊,而且對方很明顯惱恨王成耍了他們大半夜,所以這一次攻城的力度明顯超出了之前,李神福甚至親自帶著親衛隊衝殺在前,催促無數廬州軍將士渾然不顧壽州軍奮勇而起的箭矢和雷石滾木。
“給我把火油都拿過來,潑到這魚梁大道上,構築火牆。”反正要走了,而且不論是王成還是吳明都篤定楊行湣不會糟蹋壽州城內的一切,所以放開手腳的他除了差點搬空了這壽州府庫內的錢糧物資之外,還把幾乎所有的武器儲備都拿了出來,不計代價的往城外傾瀉,所以盡管城內的兵馬大部都已經從北城撤離,但是依靠著劉啟山的本部數千人居然在短時間內三面出擊,硬生生的擋住了李神福三人的攻擊。
無數的火油迅速潑下,伴隨著王成手中的火把落下,一道火光再次衝天而起,無數正在衝上向前的廬州軍將士被這拔地而起的火焰給燒得鬼哭狼嚎,驚慌失措,沒有倒在密集如麻的箭矢之下,反倒是被這衝天的大火燒得迅速潰散,亂成一團。
“推幾架床弩過來,就對著這魚梁大道往下射擊,我倒要看看這李神福能夠撐到幾時。”劉啟山這些天堅持守城已經打出經驗出來了,在對方一亂之後立即指揮人手推了幾架床弩過來,頓時間在大火的後面,這中烏黑泛著寒光的尖銳弩箭在黎明時分開始發揮出自己巨大的威力,幾乎每一輪齊射都帶走了無數人的性命,那些手持盾牌擋在前面的盾牌兵都抵擋不住這種射程超過八百步,粗大都快趕上長槍的弩箭,只要命中幾乎沒有任何生還的希望。只是短短幾輪齊射,整個魚梁大道上就沒有多少活著的人站立了。
“哈哈,讓你們鋪魚梁大道,這些死透了吧。”劉啟山樂得哈哈大笑,恨不得再來幾次,卻被王成拉住了,道:“趁著李神福收攏人手,趕緊布下引線,然後率軍前往北城和王虎匯合,防止我軍輜重和家眷被劉威突襲,此地不宜久留,壽州城就留給他。”
王成的話讓劉啟山從興奮當中醒悟過來,急忙慌不跌的讓親兵前往各處傳訊,匯合人馬之後立即從北門撤出,只有王成自己帶著親衛隊看著李神福帶人上前去滅火之後才冷冷一笑,轉頭和充作自己親衛的阿貴點了點頭,兩人相互使了個眼色雙雙消失在這最後的夜色當中。只見頃刻之間,原本屬於阿貴領導的暗衛開始潛伏在隱蔽的角落裡,手中秉持的卻是一支支泛著寒芒的弓弩,身邊還有人拿著火折子待命。
王成等撤出壽州城,讓原本攻城不止的廬州軍得到了機會,這最後一次衝鋒幾乎沒有任何阻攔就直接衝上了城牆,倒是嚇了李神福等人一跳,在數次吃過王成等人的虧之後,不論是李神福還是安仁義或者是田覠都急忙喝止住了士兵的步伐,直到他們親自登上城樓之後才發現此時的壽州城牆上已經空無一人,只有無數的屍體散落在地,在篝火的火光之中顯得斑駁無比。
“不好這個王成已經溜了,快去稟報都統,讓他率兵前去攔截,其他人隨我速速進入城內,接管城防。”李神福最先反應過來,淒厲的吼聲在黑夜之中傳得好遠,隨即率軍快速下城牆,徑直向刺史府等重地而去。
“李神福進來了,放箭!”黑暗之中隱藏起來的暗衛在這一刻陸續釋放弓弩,無數的寒芒伴隨著火星子出現在城中各處,只見沿著城牆和甕城等地驟然間大火衝天,一道道火龍迅疾出現,將拿下剛剛下了城牆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的廬州軍將士直接包圍了起來,這一次也不知道王成用了什麽辦法,這麽多的火油噴灑在各處竟然被蓋住了濃濃的味道,害得無數的廬州軍士兵瞬間被燒得鬼哭狼嚎,無數人變成了火人四處打滾,隨即將其他地方也給點燃了,這一場大火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蔓延到了其他兩面城牆,這一下根本就控制不住火勢的廬州軍再次遭到大敗,大火之中的慘叫逼得李神福等主將不得不回頭嘶聲叫喊,指揮這些士兵穩住情勢,也根本來不及去城內。
“就是現在,李神福你的死期到了。”黑暗之中的阿貴冷眼旁觀,手中的長弓一瞬間拉到了極致,瞄準了火光之中李神福縱馬嘶吼的身影冷然一笑放開了弓弦,只見無數嘈雜之中一道輕微的響動一閃而逝,緊接著李神福原本立在馬上的身形猛然間頓了頓,然後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可惜了,偏了一點。”阿貴搖了搖頭,揮手帶著人迅速撤離。這麽大的火是經過他精心布置的,為了掩蓋火油的味道,他可是將壽州城內搜羅來的幾乎所有的酒都潑了出去,利用這酒味蓋住了火油味,才瞞過了廬州軍的耳目,在城內掀起衝天大火。
“統領,這一把大火會不會連累那些無辜百姓?”暗衛在做完這最後一切之後也紛紛聚集到了北門,見到阿貴上來之後忍不住問道。
“放心吧,火勢都控制在甕城一帶,就算是那些亂兵著火去衝撞民宅,也不會有多大損失,而且我也給他們準備了水,就看這劉威會不會用了。”阿貴搖了搖頭,絲毫沒有提及自己最後還給了李神福致命一擊,帶著人匆匆而去,撤出了壽州,去追趕王成的大隊了。十三司在壽州的安排除了暗線負責繼續刺探後續的情報之外,他所統領的暗衛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此時是時候去下一個地方了。
“將軍,還請帶著大隊人馬隨我走,穿過光州地界,去申州,我淮南軍沿途都已經安排了眼線必要時可以抽調大軍護送,所以大可放心。”王成和劉啟山率軍斷後,等到了阿貴之後眾人相互一笑,此時天色已經大亮,但是遠處那滾滾的濃煙還是顯得異常的顯目,讓所有人在這一瞬間都沉默下來。
“諸位大可放心,我們雖然發過了火,但是燒得可都是甕城和城牆,城內民宅可絲毫未動,而且還給廬州軍準備了滅火的水,所以不會釀成大禍的。”阿貴一句話讓劉啟山有些尷尬,但是王成卻暗自點了點頭,道:“劉虞侯,率軍立即出發,追上盧靜,我們去申州。”
王成大軍安然而去,甚至劉威都未曾派出兵馬前來追擊,一行人馬迤邐而行,浩浩蕩蕩西去。而此時壽州城內卻一片慌亂,在李神福中了冷箭倒地生死不知後,劉威迅速帶兵入城,親自指揮各軍進行滅火,無數人手奮勇而上之後,也找到了阿貴隱藏在城內各處角落裡的水缸,在有了水之後,這場大火才逐漸開始消弭。
但是等到忙亂了一上午,甚至其中還有李家等大家族帶著手下奴仆參與之後才將大火撲滅的劉威卻看著幾乎空空蕩蕩的刺史府和府庫欲哭無淚,王成幾乎算是堅壁清野之下,壽州城內除了百姓手中的存糧之外,其他的糧食和稅賦全部被帶走了。甚至前期吳明還將這幾大家族的庫存浮財糧食都全部沒收帶走。所以劉威雖然如願拿下了壽州,但是卻幾乎是毫無所得,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下一季的收成。更何況,經過這一夜大戰,自己是損失慘重,硤石山和這連續十幾日不間斷的攻城,廬州軍傷亡慘重,這後續的事情讓劉威頭大無比。
“神福怎麽樣了?”劉威讓田覠和周本率軍在城內各處巡邏,清除大軍入城帶來的動亂,同時自己前往刺史府,雖然是四壁空空,但是這裡畢竟是壽州的權力中心。
“被冷箭傷到了肺腑,性命無礙,但是隻怕短期內都需要臥床將養。”安仁義歎了口氣道:“隻怕這放冷箭的也是昨夜縱火那幫人了,這個王成,直接投誠多好,我們一塊去打江山,將來說不得也是封妻蔭子,如此頑抗真是不識天數。”
“算了,你派人將神福送回盛唐城養傷,同時將壽州戰事匯報給主公,然後帶兵去收復下蔡,守住壽州通往北部的通道要隘。”劉威擺了擺手之後深吸一口氣道:“這壽州城雖然拿下了,但是這後續的事未必就比打仗要費的心思少。”
劉威打發走安仁義之後立即撰寫安民告示,作為前刺史張翱公開托付的人,壽州上下對於楊行湣的廬州軍倒是沒有太大的抵觸,雖然不少底層百姓尤其是家中有人在壽州軍的那些人對此冷眼旁觀,但是在釋放了李天來等一乾人等之後,依靠著這些大家族的支持,劉威還是很快穩住了陣腳,而且安仁義也在隨後幾天時間裡傳來了好消息,兵不血刃拿下了壽州最北部的隘口,將壽州北部的膏腴之地盡數收入囊中。
消息傳到壽州盛唐城,坐鎮在此督促後勤的楊行湣還是興奮不已,雖然入城的時候發生了大變故,但是楊行湣對此卻不太在意,反而讓後方廬州盡快派遣輜重糧草運送到壽州城,幫助劉威盡快穩住局勢。自己和戴友歸也在隨後啟程,於中和二年九月初抵達壽州。
“主公,壽州已經拿下,我軍也算是突破了薛洋設置的那個陷阱和牢籠,得喘一口大氣了。”戴友歸和楊行湣一樣笑道:“帶到下個月收成一上來,我軍的虧空也當然可以彌補,主公在這壽州也可以借此站住腳了。”
“軍師說的是,我軍休整一段時日,便可在年內再次西進,進入光州,這一次定要提前謀劃,不讓人提前插手,免得功敗垂成了。王成敗兵逃入光州,必不能長久,到時候他立足未穩,而我軍修整完畢,自然可以主客之勢瞬間翻轉,從而大獲全勝的。”楊行湣點了點頭,見到劉威似乎有些喪氣,上前主動安慰他道:“大都統也不要垂頭喪氣,雖然這最後被王成擺了一道,但是畢竟是拿下了壽州,有了土地子民我軍就能夠發展壯大。而且軍師已經派人說動了畢師鐸移師西進,進入濠州,如此一來我軍也就避開了兩面受敵的境地,可以全力經營光州。只要拿下了光州,那麽我廬州軍的回旋余地就大大加強了,不必在被人掣肘,到時不論北上進入蔡州還是往東進入濠州和徐州,都可自行做主了。”
“主公和軍師謀劃的是,劉威只是深感有負主公所托,折損了太多的將士,以至於差點讓王成放火燒了整個壽州城。”劉威知道兩人的心思,有些羞愧的點了點頭。
“聽說,你在入城的時候,在甕城附近找到了大量盛滿了水的水缸是嗎?”說到這裡戴友歸忽然想起了什麽, 接過話茬問道。
“確實如此,應該是有人事先放好的,滅火之後末將問過附近的民宅百姓,說是他們從未在附近擺過什麽水缸。”劉威皺眉道:“這王成放火的同時又在旁邊擺上了水缸,這是打的什麽主意?”
“這壽州城的火隻怕是有人插手其中,主公,臣以為我軍應該立即轉入修整,稍後盡快進入光州,不然的話讓王成和西面的淮南軍一旦搭上了線,就是縱虎為患了。”戴友歸微一沉吟之後臉色一變道。
“軍師的意思是王成已經投靠了揚州?”楊行湣此時也反應過來了,直直叫道:“軍師所言甚是,這光州可是和申州連成一線,若是王成投靠了淮南軍,那麽有了依靠的王成可就不是客軍了,就真的成了大患了。”楊行湣此時也慌了,在濠州被他們暫時送給畢師鐸之後,光州就是他們廬州目前最主要的目標了,這是萬萬不能有失的。所以楊行湣一句話之後戴友歸匆匆而去,將帳前都的人手全部都撒了出去。
“這個薛洋,真的是太厲害了。”戴友歸一走,劉威也跟著出去前往軍營整頓兵馬去了,只有這楊行湣獨自一人在原地沉默,半晌之後才長長的歎了口氣,滿臉的蕭索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