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明倒是好大的興致,連門都不關,這是要等誰上門嗎?”敬翔走進來的時候,擺了擺手示意身後之人站在門外,自己獨自走進朝著謝瞳問道。
“看起來鄭璠的手段這些時日倒是有了些長進,只是半個多時辰的功夫就找來了。”謝瞳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你自己看吧。”
“衣帶詔?這是——”敬翔只是掃了一眼,轉而詫異道:“還是血詔,東都那邊不是都安排了人手嗎?怎麽還有這東西傳出來?上面的璽印看起來也不像是假的。”
“自然不會是假的,否則人家費了這麽大氣力難不成還在這個地方有疏漏?”謝瞳瞪了對方一眼,轉而道:“我猜這是唐皇親筆所寫,字跡我認得。”
“這麽說衣帶詔是真的?”敬翔看著謝瞳忽然道:“為何要送給你?還是在這麽個關鍵的時候?”
“那你自己去東都問問吧。”謝瞳搖了搖頭,隨即道:“來人確實是東都人士,而且身邊的那幾個人一看便是宮中宦官出身。他們既然能把你引過來,那就說明已經做好了準備。”
“唐皇所為?”敬翔坐在對方身邊有些驚疑不定道:“能有本事繞開鄭璠安插的眼線,敢堂而皇之的將血詔送出東都,而且還送到你的手上,這唐皇沒這麽大本事吧?而且他是意欲何為?”
“有沒有這麽大的本事重要嘛?”謝瞳掃了一眼對方道:“衣帶詔既然能傳給我,那自然也能傳給天下任何一人,我想,如今天下各路諸侯手中都應該收到了。人家想的就是挑動中原戰亂,讓李克用和楊行湣轉過頭來對付汴梁。”
“這是金陵的主意。”敬翔一聽立即反應過來,點頭道:“也只有他才能在唐皇身邊安排的這麽深,以至於能夠避開我們的人,當真是用心險惡啊。”
“不是用心險惡,而是陽謀。”謝瞳歎息道:“一個舉動就直接讓東都和汴梁的關系變得再無轉圜之余地,而且還借此機會保住了唐皇的暗衛。我想背後之人一定是和唐皇親自交談過,所以才會準備的這麽周全。若是主公想要動唐皇,那無疑是對外表明這血詔所言盡皆都是事實。而如今各路諸侯當中,主公借助的是唐皇冊封,一旦和唐皇發生齟齬,也就是名不正言不順了,到時候天下流言動搖根本,宣武軍只要再吃個敗仗,內部必然大亂,從而瞬息之間土崩瓦解。”
“所以你還不打算出手是嗎?”敬翔沉默半晌之後朝著對方問道:“如今人家把衣帶詔送到你手上,你有想過如何和主公交代嗎?”
“需要交代嗎?”謝瞳反過來看著敬翔一字一頓道:“我謝瞳為人如何難道主公不知?這份血詔送到我手中,到底是何用意主公猜不出來?”
“主公猜得出來和你自己主動去說是兩回事。”謝瞳這種近乎於賭氣一般的執拗性子讓敬翔也是苦笑不已,不過心頭也暗暗一沉,轉而看著對方肅然道:“子明,你是不是也想扶保大唐?”
“你不想嗎?”謝瞳被這句話說得征了怔,但是隨即反問道:“你我知根知底,所以此時你何必再問?我想做的事情是恢復大唐盛世,不是掘斷大唐根基。”
“可是大唐已經沒有希望了,你便是再有十倍的努力百倍的精神,也救不回來了。”敬翔看著對方疊聲道:“否則的話金陵那邊也不會率先拉開架勢,準備從下而上顛覆大唐,如今民心已經不歸唐了,我尚且知曉,你如何不知?”
“是啊,民心不歸唐了。”謝瞳被對方說的臉色一白,隨即喃喃自語,良久之後將血詔扔給了敬翔,歎息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你告知主公,大典之後立即擺開車駕去東都謝恩吧。”
“就知道你有辦法。”敬翔倒是嘿嘿一笑,沒有理會此時謝瞳臉上的那一絲落寂的神情,轉而興衝衝而去,回到王府之後直接將自己和謝瞳的談話內容一一告知了朱全忠。
“我知道軍師的忠心,此事我自會去辦好的。”朱全忠將血詔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之後忽然朝著敬翔道:“來人當真是東都的?”
“子明說確實如此。”敬翔點了點頭,隨後道:“而且這份血詔只怕如今傳的天下到處都是了,所以子明才會讓主公儀典之後帶著世子前往東都謝恩,而且要大張旗鼓的過去。”
“子明果然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然擊中要害。”朱全忠點了點頭,只不過隨即皺眉道:“只是這些人為何要將這份血詔送給子明呢?”
“或許是反間計吧,擾亂我軍君臣之心。”敬翔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弄得心頭微微一沉,轉而道:“於東都而言,他們如今最信任的也就只有子明了,畢竟是昔日先皇臣子。”
“先皇臣子,本王也是先皇臣子啊。”朱全忠臉色一白,但是隨即點頭道:“軍師你去吧,告知子明,他的心思我懂,不用多言,本王還沒蠢到被人一個反間計就去懷疑自己的股肱之臣之地步。”
朱全忠的話讓敬翔隨即而去,但是前者的臉色卻在他離開之後微微變得有些陰鬱起來,足足沉默了半晌之後才回過神來,歎息道:“好一個先皇之臣,難不成我老朱還比不上唐皇嗎?”
“主公,需要將明日的封賞群臣的名冊改一改嗎?”朱全忠的話讓悄然而來的鄭璠心頭一動,隨即低聲朝著對方問道。
“改什麽?軍師便是軍師。”朱全忠瞪了對方一眼,隨後道:“本王是那麽容易就懷疑自己手下的重臣的嗎?”
“不過也不能老是讓東都那邊的人來搗亂,你去派幾個人保護軍師,他在刺史府處置政務,身邊無有得力的兵馬護衛,這一次是送血詔,焉知下一次不會送箭矢刀槍了。”朱全忠哼了哼之後轉而朝著鄭璠的一番話卻讓對方悄然點頭,隨後即匆匆而去。
“軍師啊,我是在保護你,不是要懷疑你。”鄭璠走後,朱全忠歎了口氣,轉而看著刺史府的方向臉上雖然帶著一絲笑意,但是此時看起來卻顯得格外的詭異,甚至於連他自己在隨後都是悚然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