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半精靈,一個是完全的人類,同父同母的一對兄妹差異巨大,在皇宮別院的匆匆一瞥,阿爾就已經覺察到隱隱的不對勁,只是他對別人的隱私沒興趣。既不想知道希爾斯為何要將妹妹嫁進皇室,也不想知道列拉金的死因,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麽故事,隱秘,都與自己無關。 向後挪了兩步,阿爾退出希爾斯長劍的攻擊范圍,他的視線一直沒離開希爾斯手裡的國王,“我隻想從國王口中知道給他下預言術並教會他因果律的人是誰。”
希爾斯聽說過預言術,知道那是類神術中最高深的法術,但……因果律是什麽?
見半精靈不為所動,阿爾直接動手,列拉金立時從希爾斯手裡消失。
“你想做什麽?”
“別激動……反正他已經是死人。”比了了噤聲的手勢,阿爾將左手覆在列拉金胸口的咒文。既然查不到記憶,他也只能回溯時間,看看究竟是誰給國王下的時間停滯。
列拉金咳出一大口黑血,渾身止不住地抽搐,原本溫文的五官變得猙獰。
“住手!”回頭看了一眼依然昏迷的伊芙,希爾斯低喝:“你想把整個皇宮的人都引來嗎?”
“騙誰呢,這皇宮裡除了你我,哪還有活人。”
“你……”正要上前阻止的希爾斯頓住,他是怎麽知道的?
“咳……住手!你想做什麽?不……不要!”列拉金想掙扎卻連挪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希爾斯,讓他住手啊!”
看著懸空的列拉金,希爾斯蠕動雙唇,就是說不出勸說的話。想的全是剛才衝入密室所見到的一幕,他想求阿爾停手,可心裡卻有另外一個聲音在蠱惑。
活該,他活該這樣的下場。折磨艾米亞,打壓席拉德,甚至讓讓不諳世事的伊芙遭受這樣的凌辱,碎屍萬段也不足以泄憤。
“啊啊啊——”時間靜止被解除,列拉金的身體開始潰爛,皮膚爆裂開,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腐蝕,不一會兒,再也沒人能認出這具包裹在華服中的骷髏就是國王列拉金。
“舅舅……你們在做什麽?”虛弱而帶著不可置信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希爾斯身體一震,他沒有勇氣抬頭。
王子席拉德臉色蒼白地從階梯緩緩走下,在他身後,是同樣滿臉震驚的王后。
“列拉金!”看清懸浮在半空的骷髏所穿的衣物,王后捂住嘴。
這時,一直處於昏迷狀態的伊芙醒了過來,她疑惑的眼神先是看到了舅舅,然後是一直念念不忘的法師,不遠處兄長和母親都表情驚駭,順著他們的目光,她看到了頭頂上方懸浮著一句只剩森森白骨的死屍,熟悉的服飾讓公主尖叫起來。
“啪嗒!”
列拉金恢復正常時間的軀骸掉落在地,摔成粉末。
阿爾一臉陰冷地收回手。他只是用了同為時間術的回溯,列拉金的時間停滯就被解除了,施法者一定下過使用回溯或類似法術就會觸發的言靈。不但沒查到躲在幕後的施法者,連唯一的證據也消失了。
“舅舅,你竟然和外人合夥謀害國王!”席拉德舉起法杖,對準阿爾與希爾斯。
“不是你想的那樣,席拉德,艾米亞,伊芙。你們聽我說……”希爾斯百口莫辯,三位至親痛訴的眼神比任何攻擊還讓他痛苦。
“他不是凶手。”阿爾的一句話成功將仇恨拉回,“列拉金很久以前就死了。”
“你胡說!”
“這不可能!”
兄妹倆同時否定。
“不信的話,可以問王后。”
席拉德與伊芙震驚地看著他們的母親,王后身體一顫,坐到地上。
“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也沒興趣知道,你們一家人可以找個時間好好解釋。眼下最重要的……”阿爾斜眼看了一眼希爾斯,又將視線轉回席拉德,“我今天本想與國王協議結盟。”
“既是結盟,為何要殺害國王?”席拉德努力克制怒火,他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冒然出手只會連累母親和妹妹,而且……他也不能判定舅舅是否真的無辜。二對一,對他非常不利。
“都說列拉金早死透了,能保留靈魂是因為有人對他施加了時間靜止。再怎麽掩飾,他終究是一個死人,王子殿下多少應該有一點懷疑吧?否則也不會如此淡然的與殺父凶手同處一室。”和伊芙的全然不信相比,席拉德的表情就顯得有些不自然,阿爾堅信王子已經有所覺察,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席拉德抿著唇沒說話。他確實在多年前就已經生疑,打從記事起,父親就與母親分房睡,也不曾寵信過別的女人,以一個正常的男人來講,這不太自然。而且,他身邊的侍從總是失蹤。除了朝政,其余時間都花在煉金上,尤其是在法術日趨精進後,席拉德感到父親身上多出了一些讓他不安的氣息,充斥著死亡與邪惡。
“相比王子殿下已經知道了,我最近得了一座城。”見席拉德不吭聲,阿爾繼續說道:“因為某些原因,浮空城會在布列加托領地內停靠一些時日,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我想與貴國訂立同盟。原本,列拉金是會欣然同意,可他現在已經不能說話了,所以……”
目光在六神無主的王后與一臉驚惶的妹妹臉上劃過,最後落在一臉沉痛的希爾斯身上,席拉德深吸一口氣。
“聽說閣下和路維斯解除了師徒關系?”
“這和我們的同盟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席拉德的聲音漸漸沒了顫音,國王已死,他應該肩負起屬於王子的職責:“你以什麽樣的身份與布列加托結盟?沒有路維斯的蔭庇,閣下也不過是七階法師而已。”
席拉德的表現讓阿爾頗感意外,加上這一回,他和王子總共只見過三次面,席拉德給他的感覺是個心事重重且備受壓製的王子,沒想到有如此決斷。
“以深紅城主的身份,我的盟友還有矮人和月精靈。”阿爾輕描淡寫地說出他和鍛錘國王與新月神已經締結同盟對抗亡靈。
“締結盟約可以,但你必須以你所信仰的神靈發誓,在徹底擊潰亡靈之前,不會攻擊布列加托,無論是你還是你的盟友。”席拉德目光堅定的直視阿爾,他的表現讓一旁的希爾斯也大感意外。
阿爾連連擊掌,能在遭逢巨變依然保持冷靜,是他小瞧了對方。而且,提出的條件也不過分,本以為列拉金是個蠢材,沒想到調教出的王子卻有些頭腦呢。
“我以魔神之名起誓,在徹底消滅第二帝國之前不會攻擊布列加托。”
“還有矮人和月精靈!”席拉德想乘勝追擊,卻見阿爾搖了搖手指。
“我只能保證自己,至於矮人和月精靈,即便我說了,你肯信嗎?同樣的,作為締結盟友的條件,我也希望布列加托能在同盟期間,不要干涉深紅城的自由。至於最高評議會……你不用擔心,即便是和他們大戰,我也不會將戰火蔓延到地面。”從次元袋裡抽出空白的附魔紙,一式兩份,以魔力寫下締結契約的咒文。阿爾簽上自己的姓名後遞給席拉德,王子接過粗略瀏覽一遍後,爽快地簽上他的名字。
“趕著參加在明克斯舉辦的位階評定,恕我不參加陛下的登基大典了。”阿爾的身影很快淡去,只在空氣裡留下毫無誠意的恭賀。
希爾斯扶起伊芙走向還沒緩過神來的艾米亞王后,不知不覺間席拉德已經成長到能肩負起一國王子的地步了,自己還一直當他是孩子。
“這裡已經沒有外人,該說出實情了吧,舅舅……不,父親。”席拉德卷起同盟協議,神色複雜地看著喊了二十年舅舅的男人。
艾米亞和希爾斯同時色變,沒想到席拉德已經知道他們隱藏多年的秘密。
“你是怎麽知道的?”希爾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兩個喊了他多年舅舅的親生子。
“這幾年,國王行為日漸怪誕,我私下調查,知道他是在七月加入的紅騎士,而我的生辰是三月,絕不可能是他的子嗣。可隻憑這些,還不足以讓我懷疑。直到兩個月前,你南下去自由城邦,只是懲罰三個脫團的傭兵,根本不用總團長親自走一趟。於是,我暗中請夜梟調查,得知你是為了去見塞特傭兵的團長, 他在公會注冊的名字是瓦倫丁,那正是六十年年前因叛國罪而被伊斯梅爾滅族的貴族,與西風精靈族一直保持聯姻的前六公爵之首。前後一聯想,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紅騎士最初是為了向伊斯梅爾皇室復仇才建立的,因為勢單力薄,你才和布列加托聯姻,我說的對嗎?”
知道希爾斯是自己的生父,席拉德反而有一種如釋重負後的輕松。不過,伊芙就沒兄長淡定,她看了看母親艾米亞,又看了看一直以來稱之為舅舅的希爾斯。
“我……這是在做夢?幻覺?這是幻覺對不對?”
“對不起,席拉德、伊芙,一直以來都瞞著你們。”艾米亞抱住神情恍惚女兒失聲痛哭。
她是布列加托後族薩馬爾收養的孤女,在希爾斯的母親嫁給薩馬爾族長後與希爾斯兄妹相稱,實際上他們並沒有血緣關系。
為了幫希爾斯復仇,她嫁給了在邊界上被紅騎士救起的王子列拉金,以後族和皇室的聯姻交換了和伊斯梅爾二十年的政治敵對。如今想來,真是噩夢一場。
看著地上的殘骸,席拉德心裡很不是滋味。他痛恨列拉金這些年來給母親和自己造成的傷害,即使在得知希爾斯才是親生父親後,也無法狠下心除掉已經不是人類的列拉金。若果不是阿爾,他真不知道這折磨四個人的痛苦要持續到什麽時候。
PS:這亂七八糟的一家子不說又交代不清奧洛芬冒充的瓦倫丁與艾達牽扯到的更亂的關系,今天時間不夠啦,還有些沒寫出來,只能明天再補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