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看身旁的半裸男,克萊爾的眼睛四處亂瞄,發現這是一間浴室。不但寬敞得有點過分,而且也過於富麗堂皇。 既然我回到的是拜恩帝國還未覆滅的年代,那麽……這裡就應該是某個貴族的宅邸吧?否則不會如此奢華。
朦朧的霧氣也遮擋不住牆壁和廊柱上鑲嵌寶石所發出的閃光。
就在克萊爾一邊思索自己掉到什麽地方一邊亂瞄,急促地腳步由遠至近,數量還不少,最後整齊劃一地停在浴室外。
【殿下。】
帶著詢問意味的聲音響起,克萊爾只能勉強聽出是敬語。由於擔心巴爾起疑,她隻學了後世通用的人類語,古代拜恩語還停留在幾個有限的單詞。
【退下。】
這句她就聽懂了,無論是語氣還是態度,身旁的裸男顯然都有極高的地位。
腳步聲遠去,克萊爾沒來得及慶幸,就再一次被揪住衣襟,原本站在池裡的男人不知什麽時候上岸,在穿好衣服後俯身將她從浴池裡拎了出來。
克萊爾下意識地想反抗,男子低喃了一句,她的身體就被白色的光圈罩住,無論怎麽掙扎也掙脫不了。拉扯中,他們離開了浴室。
眼看暫時沒法脫身,克萊爾也安靜下來。暗暗記下路徑,以供逃跑時用。
狹長的走廊頗有十界城的風格,兩頭粗中間細的廊柱,半圓形的拱頂,甚至是裝飾的花紋,無一不像十界城,準確的說,是像巴爾接手執政官後興建的那些建築。
這裡果然是他的故鄉,在正確時空中已經覆亡的古代拜恩帝國。
走在前面的人停下腳步,回頭,克萊爾感覺到自己的呼吸也隨之停滯了。如寶石般閃著冷光的眼瞳,冷冷的,沒有任何感情,可以用精致來形容的英俊面龐如果再年輕一些,就與她的夢境重合了。夢中的少年長著與眼前之人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就連眼睛的眸色也都一樣,璀璨的金。
預知……那真的是預知夢?
一瞬間,艾達的話在她腦中回響。
塞特人從不做與自己有關的預知夢!
可我的的確確夢到了,如果預知夢是真的,那個所謂的‘克萊爾’之子,就是我與眼前之人所生?
“說出你的來歷,不要以為你是女人我就不會殺你。”從男子口中說出的話變成了克萊爾能聽懂的通用語,她怔了一下,隨後咬緊嘴唇。
說?怎麽說,說她是從遙遠的千年之後穿越時空而來的異界人?
“不要考驗我的耐心。”第二句逼迫,和驟起的殺意讓克萊爾渾身發顫。可出乎她預料的是,那隻高舉起作手刀狀的手掌最終沒有揮下,而是輕輕挑開了從她半敞衣襟,露出半截黃色封皮讓克萊爾臉色刷白。
糟糕!巴爾的日記!
男子拿走日記,隨手翻了幾頁,原本沉靜的面容頓時凝重起來。
克萊爾呼吸加重,汗水濕透後背。
作為族內最好的夢見,她幾乎沒有什麽戰鬥能力,父親也不允許她和艾達學習這些會導致身體受傷的技藝,表面上是保護,實際上是變相的軟禁。缺了族人的保護,她們沒有任何生存能力。
“你能解釋一下這東西的來歷嗎?”
“這不是我的,是……偶然撿到的。”拙劣的謊言,克萊爾沒指望對方會相信。
“是嗎?我怎麽不知道一個沒有任何魔力的女奴也能從巴爾手裡偷到東西。”男子松開了鉗製著克萊爾的手,即使上揚的嘴角帶起微笑,也不能化解她心中不斷攀升的不安。
沒法用語言形容的感受,空氣仿佛一瞬間凝固了,有什麽東西在壓迫、擠壓身體,克萊爾頹然摔倒,大口大口的呼吸,可窒息感卻沒有任何減退。
要死了嗎?沒有完成父親交予的任務,死在這偏遠的異界。
昏沉沉地,克萊爾想到了在時空通道裡失散的妹妹。不知道她是否安好……
巴爾的面容在腦海中一閃而逝。
時空果然不能隨便穿梭,連預知夢也出現偏差了,我沒有生下兒子就死在千年前的貝托利恩。
驀地,讓克萊爾無法呼吸的重壓消失了。她緩緩抬頭,仰望著從始至終沒有挪過一步,動過一指就幾乎要了她命的男子,那雙冰冷的眼睛裡泛著一絲興趣。
“千年之後,預知夢,看來你身上藏的不只是巴爾日記。”緩緩彎下身,英俊卻宛如石頭一樣冷硬的男子向癱倒在地上的克萊爾伸出手,“我是拜恩第一皇子泰倫斯,來自未來的訪客喲,告訴我你的名字。”
態度的忽然轉變,讓克萊爾愣住。她看了看伸出的手,比自己還要白皙,一看便知養尊處優。
帝國皇子……這可真是意外。聽他的口氣,似乎還認識巴爾,如果借助他的身份,一定能知道巴爾的。
將手放到自稱帝國皇子的男子手掌中,克萊爾緩緩起身,報出了姓名與身份。
“克萊爾……來自十界城的,克萊爾·塞特。”
見證了這歷史性一刻的阿爾不僅感歎,這究竟是被改變的未來?還是已經注定的命運?
假如克萊爾沒有回到過去,那麽……他和西希莉婭是否也不會存在?假如時間真的能跳躍,已經成為死神最高祭司的泰倫斯為什麽不選擇回到過去,改變帝國的命運,而是偏執的要建立一個亡靈帝國?
正想著,泰倫斯忽然側身,阿爾注意到,他目光所注視的,正是自己所站的位置。
他能看到我?
不可能!
我所經歷的夢境,是已經發生過去,這不是窺視未來,他怎麽能看到我?
不明所以地克萊爾隨著一同轉頭,身後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她不明白泰倫斯在看什麽,那份專注和眼睛的聚焦,不像作假。
泰倫斯伸出手,對著阿爾抓了過來,他正猶豫要不要躲,畫面卻忽然破碎了,就像有一雙手伸到池子裡,攪動的漣漪讓畫面變得不真實。
泰倫斯的臉,克萊爾的身軀,以及那富麗堂皇的建築都扭曲了。
阿爾努力眨眼,可每眨一次,破碎的、猶如一面打碎的鏡子似的夢境就被漆黑的濃霧籠罩一部分,最後全部都陷入黑暗。
最後一次睜眼,映入眼簾的竟是伊薩克長舒一口氣的表情。
“太好了,你總算醒了。”熟悉的嗓音在身側響起,阿爾一偏頭,是奧洛芬,在他身後分別站著凱厄斯、奇諾、切爾西,再往後是阿加莎和霍德,西希莉婭站的最遠, 視線交匯的一霎,她從房間裡消失了。
“喂!”
腹部忽然被重重地一壓,阿爾將頭轉向右側,這麽沒輕沒重的舉動,只會是吉娜。
“我哥耗費了那麽多神力救你,怎麽連一句謝謝都沒有?”雌性蜥蜴人翠綠的鱗片似乎比之前淡了不少,有些發黃。是眼花嗎?還是記憶偏差?
“你該減肥了。”
氣瘋了的吉娜氣得擺出要狠揍阿爾一頓的架勢,幸虧被一旁的諸人攔住。
“你這不是反噬。”沒有理會胡鬧的吉娜,伊薩克一臉凝重地說。
“啊……確實不是。”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引起昏迷,繼而做了預知夢,但阿爾明白,那種力量確實不是路維斯打破結界引起的反噬。
“好了,你們別鬧了,他剛醒。”阿加莎端著一碗溫熱的湯汁靠上來。
難掩的饑餓感讓阿爾沒有多說什麽,接過湯汁一飲而盡。
“我睡了多久?”
“七天,你要再不醒,我們都準備回自由城邦,找路維斯給你治療了。”見阿爾無恙,奧洛芬總算放下心來,“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是再休息幾天,還是按原定計劃上路?”
“錯過了最佳的出發時間,正好我身體有些不適……就在這裡再待幾日好了。”阿爾原本是想乘著學院杯剛結束,避開光神殿和最高評議會的堵截,沒曾料想會昏迷七天之久,現在他們肯定已經部下人手四處尋我,與其現在出去撞個正著,不如在這裡再待幾天,他們肯定想不到,我會逗留在距離自由城邦如此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