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定為十五天的特訓,到明天也才過了三分之一的時間,看著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阿爾忽然來了興致,想試試傳送投影。 按照路維斯所教的,他仔細回想位於第二結界的大講堂,如教堂般的宏偉建築,它的輪廓、拱門、雕塑……過人的記憶力在這個時候也派上了用場,幾乎是在回想的瞬間,大講堂的影像就在腦海中浮現。
【傳送。】阿爾在心中默念。
白光一閃,原本站在艾瑪製衣店外的學徒便從行人眼中消失了,引得附近的路人紛紛側目,懂得傳送術的高階法師很少會出現在這片區域,他們要什麽都有學徒或弟子送到家中,根本不用親自跑一趟。
阿爾的傳送地點是位於地下的煉金講堂,因為親自來過,他對這裡印象最深刻。煉金課程都設在深夜,緊閉的大門裡也沒有人活動的跡象,阿爾順著階梯走到人潮湧動的正門,牆壁上貼滿了寫有講師的課程表,以元素最多,因為現任議長的專精是召喚,專攻召喚的法師也在逐年增多。反觀煉金,盡管路維斯煉金術聞名天下,可講師和學徒都沒有明顯的增加,除了輔助居多外,最主要的原因是煉金沒有一項法術列入高段的七階以上,這可是評判位階的重要標準,沒人會希望自己努力一輩子,也只能達到中階第六。
因為還沒到午夜的關系,大講堂外聚集密密麻麻一群法師,比他上次來時還多了不少。
一身灰袍,又用忽略術壓縮了自身的力量,沒人注意到這個在人群裡快速穿行的學徒就是蟬聯信息榜一月頭條的路維斯次席。等候開課或純粹閑聊的法師都在談論即將舉行的學院杯,有經驗的學徒和中階在交談中不會透露自己是否有參加的意向,只有那些真正的初學者才妄想著在學院杯中獲得名次。
找了一處密集度相對較低的牆壁,阿爾從上到下仔細掃了一遍課程表,最後選定【戰鬥施法】。
這一課出乎意料的爆滿,不但座無虛席,所有空出的位置都擠滿了來旁聽的法師。授課的是一名二十歲出頭的青年,助手則是個歲數比他多一倍的中年男子。
阿爾進去的時候,講台上正好在進行實戰訓練,除了講師外還站了一排灰袍,個個表情拘謹,應該是今年新收的初學者,從時間來算,和他是同一批。
“啊……那位。”
年輕的講師手指一點,一束光柱落在了阿爾頭頂。
“沒錯,就是你,剛進來的,恭喜,你被選中為最後一名示范者,請上來。”
雖然不喜被人圍觀,但阿爾對戰鬥施法這個題目很感興趣,抱著試試的心態站到講台上,利用稍高的地勢環顧整件講堂,發現這裡不僅有學徒,人群中偶爾還能看到降階法師和擁有正法師資格的中階。
“各位初學者都應該學過基礎課程了,我們今天教的不是初段施法,而是進階的戰鬥施法。有誰能告訴我,它們的區別。”
“一個是靜止狀態下施法,一個是運動中施法?”台下靠得最近的一排,一名年輕的女性法師用不確定的語氣回答,立刻引來一片哄笑。
“很遺憾,女士,你的回答是錯誤的。”年輕講師微笑著搖搖頭:“從嚴格意義上來講,這二者並無區別,戰鬥施法隻所以被稱之為進階,只有一個因素。舍棄一切輔助,詠唱、咒文、法術名,以最快的速度施展法術,這才是戰鬥施法的核心所在。”
相比路維斯和利維爾,名為米拉爾斯的青年法師的教學方式更容易讓初學者接受,
他的態度謙和,沒有一貫的高高在上。而且言辭精簡,隻說一遍,讓缺乏基礎的阿爾也能明白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示范的各位有誰不明白嗎?”米拉爾斯看向被選中上來示范的諸位學徒,沒一個反對,他用飽含讚許的目光給予鼓勵,“那麽我們接下來就進入到實際操作環節,注意看助理講師奧威爾先生的示范,大家一定要看仔細了。”
在愉悅的氣氛中,年紀稍長的助理法師出列,站到一具真人大小,用石材製成的靶子正前方。
隨著米拉爾斯點頭致意,看似木訥的奧威爾舉起手,掌心對著石頭人,轟地飛出一團火球,大小與人腦相當,碰地一下撞在畫了圓圈的胸口處。這並沒有結束,接二連三的火球從中年法師的手掌凝聚成型,速度一次比一次快,精準地命中石人胸口。
法術默發,這名助理法師使用的是中階法師最基礎、也是最核心的技巧。每次施法都大喊法術名其實是非常愚蠢的做法,雖然沒有不說話就無法施法的限制,中階以下的法師都很難改變用語言命令元素的行為,像阿爾剛學會的直接在感知的瞬間命令元素,其實是高階法師才能掌握的技巧。畢竟,人類不是魔法生物,只有使用語言等輔助方法來提高法術的精準度。
站在阿爾之前的學徒都逐一實驗助理講師剛才示范的法術默發,有半數以上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喊出法術名,少數一兩個默發成功,準頭卻太差了,法術偏離充當靶子的石人,直接打到牆壁上去了,好在講台外設了結界,這才沒有造成無謂的破壞。
“咦?你怎麽站著不動,到你了。”注意到最後叫上台來的這名學徒沒挪動腳步,米拉爾斯對他揮手示意:“不要有太多負擔,失敗很正常,這需要長時間的練習。”
在速度示范完閃人的念頭驅使下,阿爾走上前,法術默發是他還在十界城就已經領悟的技巧,現在使用更是駕輕就熟。
“呼——”
拳頭大小的火球準確地砸中了石頭人胸口。
台下響起了噓聲和稀稀拉拉的掌聲,前面示范的學徒紛紛癟嘴,表示自己再多練習,也能做到這樣的程度,他們交頭接耳,譏笑唯一正確施法,並命中靶心的示范者,認為他將魔力都用在掌控精準方面,卻沒留意兩位講師臉色瞬間變得凝重。
如果戰鬥施法只是這樣的話,那後面也沒必要繼續聽下去了。
這樣想著,阿爾轉身就準備下講台。
奧威爾攔住了他的去路。
米拉爾斯表情嚴肅地斥責:“我這裡只是傳授基礎的學徒講堂,不歡迎像你這樣仗著位階欺壓新人的家夥。”
腳步微頓,阿爾回頭看了一眼不知為何生氣的年輕講師,不覺自己剛才有什麽失禮的地方。原本是不想糾纏的,偏偏助理講師不肯放他離開。
“卑鄙的家夥,報上名來。”
米拉爾斯本只是打算口頭教訓幾句,沒想到他的搭檔沉不住氣,這可不好,萬一對方大有來頭,他們得罪不起。
整個房間立刻安靜下來,沒人會預料到這麽一出。
“先生,您怎麽會在這裡?”一抹熟悉的嗓音成功轉移了阿爾的注意力,他一回頭,就看到安迪排開人群,朝他靠近。
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現場的緊張氣氛還是讓安迪本能地擋在阿爾前面。
“米拉爾斯、奧威爾,無論他說了什麽或做了什麽,都不是有意的,他……才剛到浮空城一個月,對這裡的規矩都不懂。”
“安迪,我一直把你當朋友,沒想到你……”看似木訥,但脾氣暴躁的奧威爾正要發火,被米拉爾斯給攔住了。
“奧威爾,這裡是大講堂。”言下之意,要注意場合,不能在學生面前失態。
留意到安迪欲言又止,顯然很在意這兩名都是中階的講師,阿爾有心化解這次由他引起的誤會。
“不要苛責安迪,他說的確是實情。我在一個月前才成為法師,因為地處偏僻,沒學習過正規的基礎課程,來這裡純粹因為對‘戰鬥施法’這個課題感興趣。”盡管言辭客套,但阿爾這席話中表露出的另一層意思不止讓兩位講師更加憤怒,也讓其全場嘩然。
沒接觸過基礎課程的初學者,在一個月時間內就掌握了法術默發,這不是變相、不,是擺明了說自己是天才嗎?如此張揚的態度,讓原本抱著看戲心態的學徒都看不下去了,整間教室內噓聲一片。
“先生……閣下,求您別再說話了。”安迪差點屈體前傾,這是典型的越描越黑啊,再讓他說下去,保不準會當場打起來。
“閣下?哼……還說自己是初學者,都被尊稱為閣下了。”
“哎……我求你們兩個,別再說啦。”雖然從剛才的對話中聽不出阿爾是否生氣,但米拉爾斯他們的話越說越放肆,安迪就怕爭鬥起來,這兩個私下頗為欣賞的朋友受傷,畢竟他們對峙的是次席啊。僅是他在地下奴隸市場裡顯露的實力,就完勝二人合力了,更何況兩個標準時前,他還成功用第八階的星耀撼動了浮空城的防禦結界。在施法等級等同於位階這種理念的作用下,無疑已經擁有高階的實力,再加上次席的身份,最終吃虧的還是他這兩個剛從北方學院來南方議會不久的新人啊。
其實這樣的小爭端只需要亮一下火蛇戒指就能搞定,無論有多不滿,在浮空城,沒人會得罪任何掛有路維斯弟子頭銜的法師。偏偏阿爾不想選最簡單的解決方法,因為對米拉吉爾的教學方式頗有好感,他也沒把那些幾近挑釁的言辭放在心上。正想該如何解決這次事件,感應到一股特殊且熟悉的魔力波動,就位於這間講堂之外,是執法廳的煉金魔像。
有人暗中向執法廳舉報,說有人在大講堂鬧事,負責浮空城治安的魔像自然就出動了。
監視我的麽……正好, 可以借助他們解決。
“執法廳的在麽。”
阿爾的話音剛落,一道傳送法陣直接打到他跟前。身型高大的煉金魔像不止能在城內任意移動,還能精確的記錄所有感應到的魔力波動,並將之記錄歸檔。鑲嵌在頭部的晶石耀起一道紅光,傳出一道沉悶的女聲。
“閣下,您又想觸犯禁律了嗎?”
“唉……”阿爾長歎一聲,在和執法廳的數次交集中,就屬這次最無辜,他不過是進來看看,竟無端惹了一個觸犯禁律的警告。
人群再度嘩然,執法廳是與議會並列的主要機構,擁有能直接逮捕、格殺違反治安與禁律的權利,他們竟然也要稱這個自稱是初學者的家夥為“閣下”,絕不是一般人呢。
“我可沒有違反任何規矩,莫名就被點名示范法術,又莫名被按了個仗勢欺人。還指望你們給證明一下,我確實只是一名初學者。”
短暫的沉默過後,煉金魔像再次發音:“執法廳可以證明,他確實只是一名還未獲得任何位階的學徒。”
米拉爾斯和奧威爾面面相覷,執法廳在南方議會一向以行事嚴謹著稱,即使是南方議會成員也絕不留情面,他們說是初學者,那就沒錯。
“既然能證明我不是有意為之,現在我可以走了吧。”說完,也不管對方反應如何,阿爾拍了拍安迪的肩膀,叮囑他好好解釋一下,便從自行分開的通路離開了。
看來大講堂也不能待,還是回去吧……
掃興的阿爾只能再次啟動傳送,返回他位於第一結界內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