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還未照耀到密林深處,商隊就再次啟程了。 笨重而緩慢的摩古獸被安排走在了最前方,腳程輕快的三趾蜥殿後,這是啟程前阿爾與阿蘭索的商議結果。
年輕時曾走過一次可可山的情報販子表示,摩古獸的厚皮不懼劇毒蜘蛛的毒素,加上丘陵的路況更差,讓體型高大的馱獸開路也是方便其他人。至於讓他們殿後,是因為劇毒蜘蛛喜歡偷襲,讓能力最強的人殿後才能保證隊伍的安全。
對於這樣的安排阿爾沒有反對,只是囑咐凱厄斯要保護好最弱的羅伊,他和奧洛芬留在整支隊伍的最後。
聽說要取道可可山,切爾西和奇諾花了整個上半夜的時間為第二天做準備。連總是表現得很迷糊的羅伊也打足精神,從啟程起,一雙眼就警戒地四處張望,仿佛陰暗的角落裡就隱藏著聲名僅次於獸王馬爾基亞與亡靈的劇毒蜘蛛。
“還有兩天時間才算進入可可山的范圍,看你緊張的。”凱厄斯取笑過度緊張的牧師。
“我雖沒去過可可山,也聽導師說過劇毒蜘蛛領地意識極強,會在領地之外的地方築巢,就如同我們建立前哨站一樣,只要發現獵物就會傾巢出動。”羅伊當然希望不要過早和恐怖的大蜘蛛來親密接觸,治療毒素和重傷都不是他的專長。阿爾和奧洛芬他們身手過人,但商隊那邊沒保證啊,自己只是見習牧師,沒法治愈蛛毒。
“不用擔心蛛毒,這點他也替你考慮到了。”朝走在最後的黑袍法師努努嘴,凱厄斯告訴一臉擔憂的羅伊;“商隊的死傷我們不負責。”
“是嗎……”回望了一眼小聲和奧洛芬交談的阿爾,羅伊內心充滿矛盾。
身為大地女神的牧師,他該疏遠戒備任何使用死靈術的邪惡法師,可偏偏是這個人,三番兩次救了他,甚至還提供報仇的機會。他能相信,該接納阿爾嗎……
摩古獸上,阿蘭索摩挲著手腕上的黑印,表情愁苦。魯多勸了許久,都沒能讓他改變主意。
“頭兒,不能走可可山啊,就憑我們手裡這些人,那是去送死!”
“閉嘴……”
“我這可是為大家著想,僅憑這次帶來的人連一小隊獸人巡邏兵都對付不了。那些南蠻根本靠不住,一旦出現危險,就會像昨天那樣拋下我們。還有那幾個……”
“我說了閉嘴!你是老大還是我是老大?”阿蘭索又想踹魯多,腳都伸出去了,想了想,又縮了回來,“我有我的打算,你不必擔心。塞特傭兵不熟地形,他們想去奇亞特必須得依靠我,等到了卡利亞的首都,就不必害怕他們滅口。”
是的,只要拖延到奇亞特……擔心詛咒生效,阿蘭索不敢多想。他攤開地圖,視線落在標注了可可山的丘陵上。
雖說有助力,可他還是得做好獨自面對劇毒蜘蛛的準備。
“去把驅蟲劑拿來,給我們的人都撒上,尤其是腳和頭頂,不能有遺漏,剩下的都用在貨物上。”
“那些南蠻和塞特傭兵呢?”
“自身都難保,管那麽多,這裡的人能有一半抵達腐屍沼澤就不錯了。”阿蘭索眯眼看著前方的密林,心想,等過了腐屍沼澤,南蠻傭兵也死的差不多,花大價錢雇傭他們就是為了鋪路,一旦進入奇亞特,這些只會闖禍惹事的半獸人就沒有利用的價值了。
“呵呵……”原本在和奧洛芬商討與劇毒蜘蛛作戰計劃的阿爾忽然笑出聲。
“怎麽了?”
“原來阿蘭索雇傭半獸人傭兵只是想用他們為自己鋪路,
我就奇怪他怎麽會雇傭隨時有可能反水的半獸人做護衛,原來是打著這樣的主意。既不用付剩余的傭金,也不必擔心他們會倒戈相向,算得倒是精,只是……他怎麽就那麽自信這些被稱為蠻子的人獸混血在進入腐屍沼澤才會動手?” “你又使用那個邪惡的窺視之術了……”奧洛芬忍不住皺眉,“光之長說過,亡靈術使用過多,會沾染上他們的死氣,這塊大陸對亡靈尤為忌恨,小心弄巧成拙。”
“不用擔心,十界城的法術與貝托利恩不同,他們至多能覺察到黑暗氣息,還不至於能……你說的也有道理,我以後會注意。”阿爾本來也不以為意,可轉念一想,如果是以普通人的身份確實不用忌諱,可他現在是路維斯的弟子,有這麽多眼睛盯著,小心謹慎總是沒錯。
“我始終認為你不應該接受路維斯弟子的身份,雖然以普通人的身份會花費更多時間,但至少我們能隨時更換新的身份。一旦成為公眾人物,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遭遇不測,你那雙眼睛已經夠顯眼,要要為自己弄個亡國後裔的身份才滿意嗎?”終於有時間好好談談,奧洛芬責難阿爾不該隨意接受路維斯的邀約,身為異界人,又肩負追捕叛徒的重任,他們本來就不該如此張揚。
“你想太多了,我對權勢沒興趣。之所以會改變最初隱秘探查的計劃,只是想利用路維斯弟子的身份查找和巴爾有關的信息。既然他們誤認我是拜恩後裔,索性就利用這點引巴爾出來。”連路維斯都有那麽大的觸動,作為古帝國遺存的巴爾不可能無動於衷,巴爾是在自己出生前離開十界城的,當然不可能知道塞特一族新出生了一名金瞳成員,他只會將自己當做同族後裔,只需安心待在路維斯城等這個攜帶聖物出逃的叛徒主動現身。
“不是我想太多,是你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奧洛芬長歎一聲:“沒錯,巴爾是拜恩帝國的遺存,可你有沒有想過,和他同屬亡國遺存的還有第二帝國!那些亡靈能放過你這個據說是皇族才有的金瞳後裔嗎?想想這裡的人對亡靈的敵視態度,只怕巴爾還沒出現,你就被痛恨亡靈的人類當做第二帝國的間諜處置了!”
“想走捷徑就要冒風險。”阿爾早有決斷,不會因為奧洛芬的勸說而改變;“為了應付那種可能,我已經做好安排了。你和西希莉亞,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精靈的外表即使是精明如路維斯想不到我們會是同族,至於西希莉亞……她是最後一步棋,如果連你也失敗了,抓捕巴爾的任務只能靠她完成。”
“我不信她。”奧洛芬說出了自己藏在心底的憂慮,對阿爾讓西希莉亞脫隊獨自行動他頗有微詞:“我沒法信她。和你不同,她……比淵之長還要肆無忌憚,那種混亂主義者一旦缺失了我們的壓製,根本不會在乎自己的生命。她要的,只是戰爭和無序!”
是的,我知道,作為孿生子,我比誰都了解她的性格和力量。但是……從內心深處,我又悄悄的期盼,她不用像我一樣,被責任和理念束縛。這種渴望自由和破壞的欲念……就由她替我實現好了。尋找巴爾的任務如此艱巨,即使真的找到叛徒,以我們三人的實力很難奪回聖物。這次異界之行,多半只是星之長為了確定巴爾是否真躲藏在貝托利恩的一次小小試探。至於我們三人的性命……根本不在它的考慮范圍吧……
“奧洛芬,既然你承認我是這次任務的隊長,就聽從我的安排,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完成任務。”
奧洛芬不再辯駁,心知說什麽也無法改變阿爾的決定。
“怎麽樣?”與走在隊伍最後方的兩人保持一段距離的切爾西問屏氣聆聽的奇諾,是否能聽出身後兩人的語言。
“不行……”奇諾連連搖頭,丟出一張靜音卷軸,張開僅夠容納他們二人的狹小結界,“不是精靈語,也不像北方地區的方言,我從未聽過這種語言。”
“這就怪了,見習牧師說他們是分開投宿的,還為了房間的安排爭執過,可他們這一路的行徑明顯是認識的,而且關系還不錯。”切爾西話音才落,就看到凱厄斯衝他招手。
“唉……”奇諾再取出一張卷軸,張開了更大的結界:“你來摻和什麽?”
“你們膽子也太大了吧,當著他們的面討論。”雖然聽不到二人說什麽,但作為多年朋友,他多少能猜出大概。
“反正要求只是安分和無異心,我們討論一下他們的身份又沒觸犯協議。你還真以為我會為了路維斯的心得筆記把小命搭上?”
凱厄斯嗤笑:“不知道是誰昨晚一看到筆記就滿口答應忠心不二的。”
“好了,你們別胡鬧了,靜音結界可是有時效限制的,能不能別浪費在這些沒意義的廢話上?”奇諾撫額,攤上這麽兩個朋友真是不幸;“我的主張是,一旦發現他們和第二帝國有瓜葛立刻放棄。切爾西,別急著反對,路維斯的心得筆記固然珍貴,別為了它而觸犯底線,人類和亡靈有滅族之仇,難道你忘了我們是怎樣變成孤兒的?!”
“我沒忘!”煩躁地耙了耙卷發,切爾西將視線投射在光影斑駁的地面,“到死都不會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