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喀嚓…… 金屬摩擦地面的響動由遠至近,靠近大門的地凹陷下去,露出黝黑的階梯。一具與執法廳處刑者外型一模一樣的煉金魔像拾階而上,手裡端著盛有濃湯的水晶器皿,緩緩走向立在房間正中的阿爾。
帶著少許戒備,阿爾拿起盛湯的碗湊近嗅了嗅,竟與安迪平時拿給他喝的湯汁氣味相同。
正猶豫要不要喝,路維斯回來了,左手提著一個球型物體,由內到外依次是金、褐、綠、藍、紅、黑六色構成的鏤空金屬架,最中心是一顆無色透明的水晶。
“調動你體內的魔力。”
端著還散發熱氣的湯汁,阿爾愣愣地注視著提出突兀要求的路維斯,不明白他想幹什麽。
“保持施法狀態,不用全部的魔力,足夠施展普通法術即可。”
按照路維斯的要求,阿爾調動體內一小部分魔力,然後把手放到奇怪的金屬架子裡,剛握住水晶,顏色各異的六根金屬架瞬間變大,將他整個人罩住的同時飛速旋轉。
被這突然變化驚倒,阿爾急忙松手,金屬架子立刻變回原先的大小,只有最外圍的紅與黑色還在旋轉,其他四根金屬架子早在變小的瞬間就靜止。
阿爾伸手摸了摸胸口,別說是傷口,連刮痕都沒有。
奇怪,我明明看到變大的金屬架從身體穿過去了……
“月和火,雙屬性在法師中算不得罕見,不過像你這樣的兩個屬性都主暗的卻不多。”人頭大小的金屬架在路維斯握拳的動作中迅速縮小,待他再松開手指,掌心已是空空如也。
“記住,以後只能說你是火屬性。不想招惹麻煩就不要告訴別人你還有月屬性,至於學徒測試的記錄,我會想辦法修改。”
“是因為月神的關系嗎?”阿爾對路維斯讓他隱瞞屬性的原因還不能完全的肯定。
在貝托利恩,六元素屬性光暗各佔一半,因為絕大部分人類信仰的都是善良陣營的元素神,兩項屬性都屬暗的法師自然會被歸類為邪惡陣營。
“你明白就好。元素、召喚、煉金,選一項作為你的專精。”收徒這麽些天,路維斯第一次明確的表現出要傳授法術的意思。
“在此之前,我能先問個問題嗎?”
見路維斯點同意,阿爾繼續提問:“是什麽促使您提前結束我的觀察期?”
“竟然連這個也猜到了,看來我的確是收了一個了聰慧的弟子。”路維斯一招手,靠在牆角的老木椅立刻飛到他腳邊,坐下後,他指了指阿爾還端在手裡的水晶碗:“先把湯喝了。不用擔心有人下毒,選用珍貴食材熬製的湯汁有強健身體的作用,是專門為體質偏差的法師量身定做的營養湯劑,一般的學徒還享受不到這個。”
一口氣把湯喝完,阿爾靜候路維斯的解釋。
“我想將這一身技藝傳下去,只可惜所收的弟子沒有一個能繼承我的衣缽。”
“薩多不算繼承您的衣缽嗎?他可是您眾多弟子中唯一存活的……”話未說完就被路維斯的冷笑打斷。
“你也說了,他只是唯一存活至今的弟子。原本,我對每個新收弟子都會考察一段時間,可眼下是非常時期,十天前的那件事已經被定為第五次亡靈侵襲,四國會議的投票結果以伊斯梅爾、阿姆拉兩票支持判定南月聯盟參與此次侵襲。邊界戰爭很快就會再度打響,我沒有多余的時間等你慢慢成長。所幸你本身資質不低,也免去了正常學徒的循序漸進。
既然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就快點選定專精吧,你只有一個標準時學習第一堂課。” “煉金。”
阿爾很早就決定自己主修的專精,他來貝托利恩的目的是抓捕叛徒巴爾,而不是像薩多那般成為隻手遮天的野心家。與其當位高權重的大法師,不如做一個能結交多方權貴的大商人。
“哦……真意外,我本以為你會選擇元素的。可以告訴我你選煉金的理由嗎?”
注意到路維斯表情和語氣上差別,阿爾斷定現在和他說話的應該是性格相對冷酷、偏激的另一個人格。
“理由有兩點,第一是自身喜歡,我對用魔法制造各種器物有偏好。至於第二個理由……光神殿的使節說法師位階並沒有嚴格限定,只要自己不參加評定考試就不會獲得位階。當時我就想,與召喚能摧毀一個城市的下界惡魔或是改變地域環境的禁咒相比,能製作出如此多實用煉金產物的煉金術或許才是您的主修,雖然……它在法師協會記錄的位階是最低的。”
路維斯第一次表露出發自內心的訝異,沒想到阿爾能猜出煉金才是他的專精。
“掩飾自己的專精是法師常用的手法,這樣可以避免戰鬥時被對手用相克的法術反製。不過我一直對外宣稱煉金只是興趣愛好,作為第一個看穿的弟子,今天就傳授你真正的煉金術作為嘉獎好了。”
真正的煉金術?不等阿爾細想,路維斯又給出新的選擇。
“煉金的分支也不少,藥劑、附魔、符文銘刻、魔像煉製、製作法器,你準備先學哪一個?”
“不能都選嗎?”
路維斯表情古怪地瞥了阿爾一眼,倒也沒訓斥他貪心。對著左邊的書架一指,唰!唰!唰!十多本厚重書籍飛到他身後,排成半圓形。
“我的筆記。”
愣了一會兒,阿爾才反應過來路維斯說的‘筆記’就是他之前給的那本《法術入門》。剛將書冊遞出,在一旁待命的魔像不知從哪搬來了一張長木桌,上面放著一個裝有黑色粘稠液體的玻璃瓶、用亮麗翎毛裝飾的筆,以及一卷切割好的、不知是什麽材質製成的空白卷軸。
“第一步先從學徒必修的抄錄法術開始,領悟力再強也不能彌補基礎差的缺陷。”路維斯手指在浮空的書本上每點一次就抽出一張寫滿奇怪文字的紙頁,“自第一次收徒至今的數百年,你是一個讓我從最基礎的抄錄法術教起的弟子。”
不等阿爾做出反應,路維斯將筆記放到長桌上,指著那一個個奇怪的符號說道:“出於保護和延續的目的,從最初的人類法師協會誕生的那一刻起,就嚴禁法術外傳,市面上能買到的也只是最基礎的法術知識講解。這些是拜恩文,當今世上已沒有多少人能看懂,注意聽我的翻譯,我說念一句,你寫一句。用心去記,在抄寫時想象施法過程的和法術的威力,這樣能加快對法術的理解。就算你的領悟力能省去這一步,抄寫法術依然是一個法師必不可少的必備功課。比如這樣……”
路維斯先是在空白的卷軸快速書寫了一段咒文,然後從書架上召來一根手指粗細的金屬短杖,杖尖輕輕一點,“轟”地一聲,卷軸迅速燃燒,很快就只剩一小撮黑灰。
舉著短杖對著房間正中一甩,一道黑色閃電立時將光潔得能映出倒影的地磚炸開一個半人深的小坑。
“瞧,這就是附魔,將抄寫好的法術以附魔的方式儲存到特殊材質製成的物體之中,即使自身的魔力已經耗盡,憑借著煉金術,依然可以在生死一搏的戰鬥反敗為勝。”
把筆沾滿粘稠的墨汁,阿爾拋開雜念,按照路維斯所說的方法,在抄寫的同時在腦海中也模擬了一遍極近詳細的講解。 由於太過集中精力,他沒注意到路維斯從上方投下的眼神有多詭異。
寫完第一段,等許久都未聽到路維斯往下念,剛抬頭,就看到路維斯盯著自己握筆的左手。
“我是左撇子……”話音未落,路維斯一把抓起阿爾的左手,翻來覆去地仔細查看後又提出了讓他更為吃驚的要求。
“你的法杖讓我看看。”
就算路維斯看過我和光神殿騎士交手的記憶,他是怎麽確定那就是法杖呢?一般人看到都只會將它當做一截樹枝或者製成樹枝形狀的金屬杖。
想歸想,阿爾還是把這個自出生起就一直伴隨在身邊的物件交出去。
接過樹枝狀的法杖,路維斯輕輕摩挲著凹凸不平的杖身,總是睿智犀利的目光變得迷離,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真沒想到啊,還能看到它……”
連口吻都充滿了追憶,阿爾更加堅信自己的推斷,路維斯一定知道這根法杖的來歷。
“您知道它?”
“這是一件極其古老的器物,材質取自世界樹。如今這棵支撐貝托利恩的神樹已經沉到連下界生物都無法觸及的地心深處,可說是已經絕版的強大法器,你是如何得到的?”
阿爾大失所望,他本以為可以從路維斯處探聽到自己的身世。
“不願說就算了,原本我還打算幫你做一根法杖,有了它你這輩子都不用換法杖了。”將法杖遞還給阿爾,路維斯的臉再度恢復面無表情,之前那個充滿惆悵的仿佛是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