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克把塞特傭兵和蜥蜴人領到下層船艙,雖然沒有堆滿貨物,但依然能看出這是一間倉庫,奇諾、切爾西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阿爾。 “就算再不挑剔,這地方也太簡陋了,連通鋪都沒有,讓我們睡哪兒?乘船返回路維斯至少需要十天的時間……”凱厄斯湊到阿爾耳邊,話還沒說完,他就發現這房間裡還有其他人,在遠離艙門的角落裡有一排黑影,粗略一數,數量至少在二十以上。
“凱厄斯、奇諾、切爾西。”
當一道粗嘎的嗓音念出他們三人的名字時,兩名法師的睡意頓消,凱厄斯“呼”地一下拔出背在身後的雙手重劍。
“真是陰魂不散呐,埃爾頓。”
“沒想到你還活著,第九團的小子。”
只是兩句話,已經足夠阿爾猜出這群人身份,凱厄斯形容的陰魂不散還挺適合他們的,紅騎士的狼牙暗殺團。
庫克適時出聲:“私人恩怨請在地上解決,我不想有人把我的船打壞了。”
埃爾頓從陰暗的角落裡走出來,站到燈盞的光線之下,他的視線越過凱厄斯三人,直直落在一襲黑袍的青年身上。
“事到如今,您依然堅持庇護他們嗎?”沒有指名道姓,但在場的幾位當事人都知道,這個‘您’指的是阿爾。
“我和凱厄斯打賭的時候不知道紅騎士的規矩。”言下之意,就是絕不會坐視暗殺團活捉或處死凱厄斯三人。
沉默讓氣氛緊張起來,就庫克船長想再次重申不許在船上打架時,埃爾頓忽然伸出一隻手,攤開的掌心裡有一枚人類流通貨幣中最常見的伊斯梅爾金幣。
“既然我們都要乘船離開獸人領地,還是選個相對文明的方式吧。”埃爾頓的話讓塞特傭兵一方都愣住了,拋硬幣決勝負也太兒戲了吧。
“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專精是預言術嗎?”阿爾這句話亦成功的讓暗殺團集體色變。
“那麽……次席閣下有什麽好辦法?”
“雙方各派一人,決鬥定勝負。”
埃爾頓眼瞳微縮,第一反應是圈套。背生雙翼的精靈以高速俯衝的姿態讓人印象深刻,若對方派他出戰,就算自己親自出馬也未必能贏。更何況,還有個深淺未知的法師,路維斯新晉次席的法師等級至今還是個謎。
“我和精靈,任選其一。若不同意這個提議,那也只有血戰到底了。別以為你們人多佔優勢,我這邊也有二十人。”阿爾話音剛落,一直默不作聲的蜥蜴人戰士齊刷刷擺出迎敵姿態,這讓在陰影中蠢蠢欲動的暗殺團成員倒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們對自己的身手再自信,也還沒膽大到敢在卡利亞境內殺傷蜥蜴人。
目光在路維斯次席和精靈戰士之間來回擺動,最終埃爾還是選擇了同為戰士的精靈,他一點也不想和法師對上,尤其是一個懂得預言術的法師。
戰鬥的地點就選在距離商船不遠的河岸上,一看兩人擺出戰鬥的架勢,一些在碼頭勞作的獸人和人類紛紛加入看熱鬧的行列。
“真稀罕,能在這裡看到精靈。”
“我賭那人類贏!”
“精靈動作敏捷,未必會輸。”
爭論聲此起彼伏,已有不少認出紅騎士的徽章,大部分都認為人類會贏。
埃爾頓神色凝重地將自己的傭兵徽章交給副官林克,若他不幸身亡,就請代為轉交給女兒。
“隊長,別喪氣啊!精靈速度雖快,力量肯定不及你,只要耐心等他露出破綻,
一定能……” 埃爾頓搖搖頭,製止了林克的鼓勵。一手提劍,一手持盾,緩步走向對手。
“你不交代點什麽嗎?”看阿爾和奧洛芬一句話都沒說,凱厄斯不由好奇地問了一句、就算這類一對一的戰鬥不能幫忙,好歹也說句激勵的話啊。
“多說無益,奧洛芬自有分寸,他也是一名經驗老到的戰士,這種場合,輪不到我給他出點子。”
切……凱厄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些天來,他已經習慣了阿爾對奧洛芬指手畫腳,忽然放手反倒讓他不習慣了。
劍和盾……沒想到暗殺團的隊長是防禦型,看他的身材和說話的架勢,還以為和凱厄斯一樣是進攻型。
雖然堅信奧洛芬會贏,但看到埃爾頓帶著盾牌出場,阿爾還是有點小驚訝。不是傭兵常用的小圓盾,而是騎兵的鷲形盾。
那家夥是騎士出身……這下可有意思了,兩個傭兵團裡的騎士對決。
圍觀群眾的爭論聲漸漸平息,碼頭陷入難得的安靜,決鬥的雙方誰都沒動,站在十步開外凝視對手。夕陽一點點沉入地平線,光線也變得越來越暗。不知是誰在圍觀的人群裡嚷了一句“到底打不打?”霎時,埃爾頓和奧洛芬都動了,在場之人只有極少數看清這快如閃電的一擊。眨眼的功夫,兩人就互換了位置。
埃爾頓的目光向下瞄,精鐵鍛造又附魔過的盾牌上有一道長長的劃痕。小看他了,沒想到那比法師強壯不了多少的身軀居然有如此力量……
奧洛芬腳尖一點,瞬間就移到埃爾頓身邊,連續三劍,分別攻向脖頸、腰側和膝蓋。埃爾頓舉盾去擋虛晃的前兩劍,用劍架住了真正攻擊的最後一劍。還沒等他慶幸日精靈心善、很少殺生,奧洛芬空閑的另一隻手忽然捏成拳狀,從側面直擊他的頭部。埃爾頓再次舉盾,卻不料盾牌被擊穿,奧洛芬的拳頭直接砸中他的面部,整個人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倒飛出去,重重摔在沙地上。
“隊長!”
林克難以置信地看著倒在不遠處的那道身影,他進狼牙已有六年,見過隊長和無數人比武,從沒有一次輸得這麽慘。那是什麽怪力?竟然一拳就打碎了加持過神術的盾牌?
“呸……”吐掉嘴裡的鮮血,埃爾頓爬起來,瞄了一眼盾牌,先前擋下的三劍合成了一個三角形,精靈的拳正是從這裡穿出。丟掉已經起不到防禦作用的盾牌,他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張卷軸,在劍刃上一抹,原本普通的製式長劍立刻變成燃燒的火劍。
雙手持劍,埃爾頓大喝一聲,旋轉身體,劍身上的火焰四散飛落,有掉到河裡的,也有落進人群的,更多的則是飛向奧洛芬,他面色不變,依舊單手持劍,迎著威力和速度皆有的一擊衝了過去。
這一次,奧洛芬沒運用精靈特有的速度,圍觀者第一次看清了他的攻擊。沒有華麗的技巧,就是硬生生以手中不過二指寬的長劍擋住了埃爾頓旋轉外加魔法附魔的重劈。
“喂……精靈的力氣什麽時候有這麽大了?”
“那家夥用了什麽變形的法術吧?他的真面目肯定是個獸人!”
“沒錯,精靈從來不穿重鎧,會影響他們的速度。”
“如果他不是精靈,又怎麽有如此快的速度,還是在穿著半身鎧的情況下?”
剛閃躲完火焰的人群為眼前的一幕爭論不休。
埃爾頓急急後退,拉開了與對手的距離,在手中火焰劍的熏烤下,汗水很快就濕透了上半身。他眯眼盯著奧洛芬手裡的武器,竟然連一個豁口都沒有。精良程度遠遠超乎他的想象。
從一開始,埃爾頓就沒打算靠技巧獲勝,他是想破壞精靈的武器,任憑是誰,也不會選擇空手戰鬥。沒想到他用盡全身力氣的一擊卻連一個小豁口都沒磕出來。情況不妙,非常不妙。
奧洛芬沒有追擊後退拉開距離的埃爾頓,他站在原地,手裡的長劍“嗡”地一聲化為耀著金芒的光劍。
人群一片嘩然,魔法劍,能用這類武器的不是魔法騎士,就是神殿騎士,勝負已定。
“哈~貨真價實的魔法武器嗎……”埃爾頓啞然失笑,高舉的劍緩緩放低:“我認輸。”
聽到埃爾頓認輸,林克急急忙忙趕到他身邊:“怎麽能認輸呢?希爾斯團長絕對不會……”
“閉嘴!”一把將嘮嘮叨叨的副官推開,埃爾頓丟下還在燃燒的武器走向奧洛芬:“我不想輸給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奧洛芬。”想了想,奧洛芬又補充上姓氏,當然,他說的不是塞特,而是阿爾交代的瓦倫丁。
“我以狼牙隊長的身份向你們保證,在返回路維斯城的途中再不會對塞特傭兵以及三名叛徒動手。”
埃爾頓的保證並沒讓阿爾滿意,他想要的是從此以後再不用受紅騎士的騷擾,而不只是這短短的十日。
“我所能保證的也只是狼牙,總團長的決定不是我一個小小的暗殺隊長能乾預的,至於他是否會撤換掉我這個擅自決定又輸掉決鬥的現任隊長還是未知數。”撿起火焰已經完全熄滅的長劍,埃爾頓對船上的阿爾聳聳肩,玩文字遊戲他也會啊。
“希望你和你的手下能遵守誓言,在回程途中別再騷擾我們。”有些不悅的阿爾冷冷瞥了一眼還留在河岸上的奧洛芬,獨自走回船長指派給他們的倉庫,親衛隊的蜥蜴人也隨他一塊離去。
碼頭上圍觀的人群還不肯散去,都在討論剛才那場戰鬥。船長庫克望著阿爾的背影,猛吸了幾口煙葉。
原來這就是那位傳說中被大魔導師選中的新弟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