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十月初一。

　　這一天稱“十月朝”、“祭祖節”、“冥陰節”。

　　又因這一天是祭奠先亡之人的節日，謂之送寒衣，故又稱為寒衣節。

　　其與春季的清明節，上巳節，秋季的中元節，皆稱為一年之中的“鬼節”。

　　十月初一是鬼節?金世秀還是第一次知道，在他腦海裡，十月一號這一天是國慶節才對。

　　當然，此十月一與彼十月一完全是兩碼事。一者為農歷，一者為公歷，不可同日而語。

　　祭祖，是一項極為聲勢浩大的禮儀。

　　《春秋左傳》雲: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誠然，以禮治國，以孝治國的中原王朝，每當祭祀日無不鄭重以待。

　　洪武元年，太祖朱元璋於南京設大祀殿用以祭祀，成祖朱棣遷都北京後，仍然實行洪武制度，於北京另建大祀殿合祀天地。

　　在大祀殿周圍設有日月星辰四壇。外圍另設有五嶽、五鎮、四海、四瀆、風雲雷雨、山川、太歲、天下神祇、歷代帝王等二十壇。

　　皇帝祭祀任何一位神靈時，所禱告焚表的祝文都不盡相同。

　　祭天時祝文有曰:嗣天子臣敢昭奏於皇天上帝:時維冬至、六氣資始。敬遵典禮。謹率臣僚。恭以玉帛犧齊粢盛庶品、備此禋燎。祗祀於上帝。奉太祖高皇帝配帝侑神。尚享。

　　祭祀其余神靈之祝文與其大同小異。

　　古人承襲古製:敬天法祖。

　　是以，祭祀完諸多天地神靈，自然神靈後才輪到祭祀自家列祖列宗。

　　於太廟供奉的明朝歷代皇帝自德祖元皇帝朱百六伊始，至新入其中的孝宗敬皇帝朱祐樘止，共十三代朱氏祖宗牌位按序陳列其中。

　　文武大臣，禮部官員，各級宦官，以張太后為首的后宮舊妃圍攏在身穿祭祀專用莊重袞冕的當今皇帝朱厚照身後，跟著禮官的唱聲和指引而動。

　　等一套流程走完，已經是日落西山。

　　一日祭祀大禮結束，尤其難受的是那些年歲過半百的老臣和宦官們。

　　幸好，祭祀過程中並未有人昏厥。

　　畢竟這是朱厚照登基以來第一次主導的祭祖大禮，任何一個使其背上不敬祖宗“負名”的文武宦官，都必然會被貶官或罷職。

　　即便是榮寵絕頂的劉瑾也不敢在今個給朱厚照臉上摸黑。

　　七旬老人劉健在祭祀禮結束後終於放松了精神，大口喘著粗氣。

　　一旁，李東陽和謝遷等列位老臣也是捶腰揉背的，氣喘籲籲。

　　“老嘍，今次祭祀之後，陛下想來就會準許老夫致仕。列位同僚，以後這朝堂之上就仰仗你們嘍。”劉健很看的開，宰輔柄權了十幾年，也是時候急流勇退了。

　　李東陽，謝遷，馬文升，焦芳，王鏊，楊廷和，劉大夏等諸位大臣相對默言。

　　各自心中所想卻有喜有悲。

　　首輔之位為外廷百官之首，文武之首，牽一發而動全身。

　　劉健致仕幾已成定局。不論他本人，亦或是文武後進待上位之諸人，劉瑾等權宦，都在等待從中獲利。

　　劉健若致仕後，不出意外的話，李東陽會被委任為下一任首輔，謝遷為次輔，有望躋身內閣的各部尚書、侍郎各自心中有數，誰能入閣誰不能入閣已確定八成。

　　不確定的兩成就在於朱厚照的終裁。

　　且不論文臣序列中幾家歡喜幾家愁，武勳之中素來低調，觀權宦諸位，劉瑾，張永，高鳳，劉英等人簇擁在朱厚照身後，

朝著乾清宮折返。　　張太后坐於鸞駕之上，與朱厚照的禦駕並駕齊驅。

　　金世秀自然不會去枯燥乏味的祭祀大典上吹西北風，可他會死皮賴臉的“鳩佔鵲巢”窩在乾清宮暖閣裡的金絲棉被中舒舒服服的睡覺。

　　時至十月，天氣已涼。

　　北京的十月已溫熱盡去，秋風起，天地涼。

　　得益於朱厚照對金世秀的“另眼相待”，乾清宮中值守的侍衛，宦官，宮女們對他都格外親切。

　　能讓皇帝陛下金口玉言準許其在宮中行走的小豹子，他們可惹不起。

　　其中，有些人是知道些內幕的，他們更加不敢小覷“這隻幼豹”。

　　所以，金世秀的日子過的很滋潤。

　　朱厚照回來了，金世秀愜意了一天的睡眠也就到頭了。

　　“給朕起來，今日，朕要與你在戰三百回合。朕就不信了，集齊我大明百萬雄獅，竟然不能盡收西南彈丸之地！”

　　金世秀看在朱厚照身後張太后的面子上起身，從暖和的被窩裡鑽了出來，抖了抖小身板，趾高氣昂的蹦噠下地。

　　他餓了，要先填飽肚子再說。

　　張太后對金世秀也很好奇，所以她才在大祭祀結束後隨著趕來乾清宮“一睹天使尊顏”。

　　結果…她很失望。

　　這不就是秀娘以前丟失的那隻幼豹嘛。

　　然後，她就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了。

　　金世秀一個念頭後化形人身。

　　“陛下，別急啊，容我吃飽再說。今日大祭祀，祭祀後不都是有賞賜的宴飲嗎?在哪呢?”

　　張太后目瞪口呆。

　　朱厚照和身後的幾位大宦官卻早已習以為常。

　　“天使，有的，老奴這就安排。”劉瑾很狗腿，為了不被金世秀半夜臨門，他除了不肯放權外，其余都盡可能的滿足金世秀的要求。

　　要不然他劉英真以為單憑自己的勢力能穩坐內官監太監之位至今?

　　還不是咱家給天使老爺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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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海畔。

　　膠東半島上的漁民像往常一樣出海捕魚度日，寒冬將至，他們要盡可能的在入冬冰封前打撈到足夠多的海魚以繳稅、賣錢過活。

　　十月初九，天氣陰涼。

　　數十艘大小漁船、舢板出海勞作，卻不見黃海底下已經是山崩地裂，海嘯連連。

　　海底，無數魚群，生物爭相逃逸。

　　一場七級海底地震醞釀已久，一瞬而發。

　　西至膠東半島，東至朝鮮半島，皆受此地震波及。

　　山東各府衛官吏黎民眼見黃海之上波浪滔天，海浪呼嘯而至，無不倉惶而逃，高呼龍王爺發怒。

　　當日夜，紫禁城內，剛剛和金世秀“鬥法”完敗的朱厚照挑燈夜讀，於子時擱筆歇息。

　　“劉伴伴，把劉先生上書致仕的折子找出來。朕不能讓一介老叟晚年不能享天倫之樂，此昏君所為。”

　　朱厚照有此言語，劉瑾一點都不意外。

　　因為今日朱厚照和金世秀“鬥法”的主題就是:老臣與新晉對帝國的影響，孰重孰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