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月心中好奇,抬眼悄悄向四周觀瞧。
可無奈她年紀幼小,身量纖纖,又身處眾女眷的“包圍”之中,便是踮起了腳也望不出去。
自是什麽也瞧不見的,隻能隨了眾女眷往前走。
也不知過了幾個穿堂,出入了幾座庭院,直走了一盞茶的功夫,耳邊才聽到隨國公府的仆婦婢女們笑著喊“到了,到了。”
原是到了曲頤所居的院子。
陸嘉月抬頭望去,只見眼前一道垂花門,朱紅漆的廊柱,門上梁頭翻卷,雕刻梅蘭竹菊的紋樣,以彩繪描之,精巧華麗。又懸一金絲匾額,書“碧心蘭質”。
曲頤扶著曲老夫人先走了進去,陸嘉月隨眾女眷跟上,進來院中,拿眼一瞧,卻不禁愣住了。
只見院中滿地擺了許多盆植的菊花,紅黃紫綠,姿態各異,在冬日的寒風之中盛放,比起秋霜時節更顯清雅絢麗。
再加之院中房屋規整寬闊,略略一瞧,倒讓陸嘉月以為自己正置身於曲老夫人的菊安堂呢。
果然曲老夫人對曲頤欣然笑道:“這天兒是越來越冷了,你這裡的菊花倒是開得很好。”
曲頤微笑道:“這也是府裡的花匠們在暖棚裡悉心培出來的,今兒一早才擺出來,為的就是讓您瞧個新鮮意兒呢。”
“嗯,嗯,不錯。”曲老夫人頜首稱讚。
眾女眷便陪著曲老夫人賞了一回菊花,曲頤道:“母親和大嫂子,還有兩位弟妹,想來也累了,不如先進屋裡歇歇,一會兒再出來賞玩罷。”
眾女眷便都隨曲頤進了廳堂,廳堂裡暖意如春,丫鬟嬤嬤們服侍著解去披風,整理衣衫,待坐定了,就有婢女們奉上熱茶糕點,各色果子蜜餞之類的小食來。
此處廳堂原本通闊,隻是眾女眷和丫鬟婢女們都聚在一處,不免就顯得有些擁擠。陸嘉月冷眼瞧著那些婢女,雖然來去匆忙,卻是手腳伶俐,有條不紊,並無一處錯漏。
陸嘉月就坐在曲老夫人近旁,端起茶鍾飲了兩口熱茶,便隻覺茶香清幽,滿口生津,遠勝自己往日所喝的雨前龍井。心中正自猜度著究竟是何名茶,耳邊聽得曲頤笑道:“這位小姑娘倒是從未見過――”說著看向孟氏,“瞧著這眉目之間與大嫂子有幾分相似,莫不是大嫂子娘家的親戚?”
孟氏含笑點頭,“正是我妹妹的女兒,閨名喚作嘉月。”
孟氏說著,陸嘉月已經擱了茶鍾,站起來上前幾步行至曲頤面前,唇邊噙著淺淺笑意,端謹行禮,柔聲道:“嘉月拜見姑太太,姑太太安好。”
其實方才在側門處,於人群之中曲頤便已留意到陸嘉月,隻是人多擁擠,不方便說話,這會兒安靜地坐下來,細觀瞧了她一番,倒是個模樣兒生得極好的小丫頭。
“不必客氣,”曲頤親手扶了陸嘉月起來,就順手攜了她在身邊坐下,含笑看她,“倒是個美人胚子,今年十幾了?”
陸嘉月隻覺曲頤的一雙手溫暖綿柔,面上笑意恬淡安寧,讓她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緒頓時平靜下來。
又聽曲頤讚她,自覺羞怯,微低了頭,“回姑太太,我今年十三了。”
曲頤點點頭,目光卻不離她左右,“還小呢,再過一二年,模樣兒再長開些,該更漂亮了。”
“不怪姑太太誇咱們大嫂子的外甥女兒,老夫人也是愛這孩子愛得什麽似的呢。”一旁的四夫人方氏磕著瓜子,閑閑笑道。
曲老夫人聽了這話,
便也笑道:“我也是這麽和她們說,咱們家上下這些人,沒一個及得上月丫頭的。” 陸嘉月愈發難為情,臉頰都紅了起來。
曲老夫人最愛看女孩兒家害羞的樣子,著實惹人憐愛,便又笑道:“這小丫頭,誇她兩句就臉紅了,我若是請姑太太為你挑個好人家,你可該如何是好?”
將這話一聽,陸嘉月登時羞得耳朵根兒都通紅了,隻恨不得立刻尋個角落躲起來才好。
孟氏知道陸嘉月年紀幼小,又從未聽過這樣的話,自是無法應對,便笑著解圍:“老夫人一番好意,我代月丫頭領了,隻是她還小呢,過個一二年再挑人家也不遲。”
曲老夫人點點頭,淡淡笑道:“說小也不小了,你也可以為她打算起來了。”
曲頤含笑摸一摸陸嘉月滾燙的臉頰,“這孩子我一見也喜歡得很,既然母親發了話,我必將這事兒放在心上。”
曲頤貴為中宮皇后的弟媳,在京都城的官宦女眷之中自然是頗有人脈,有她出面為陸嘉月挑選人家,必是穩妥的。
孟氏如此想著,心裡便也默許了曲老夫人的話。
曲頤說著話的時候,曲老夫人的目光在陸嘉月身上打了個轉兒, 眉心一動,又對曲頤道:“說到親事,國舅爺還沒有好消息?”
“沒呢,”曲頤聞言,眉頭微蹙,“成日裡只在衛所衙門和宮裡出入,一心一意地為聖上辦差,自己的婚姻大事卻半點也不放在心上。”
曲老夫人口中的國舅爺,正是曲頤的小叔,如今的隨國公世子――丁璨。
隨國公夫婦育有一女二子,長女為中宮皇后,誕有皇子,多年前便已被聖上立為太子。而長子名為丁琰,系從前的隨國公世子,曲頤的夫君,二人育有一子丁銳,一女丁鈺。
因隨國公府原是武將世家,世代掌領兵權,數年前韃靼侵犯燕朝邊境,太子代聖上禦駕親征,丁琰領兵隨行護駕出戰,誰料竟中韃靼埋伏,全軍覆沒,連太子和丁琰也都戰死邊境。
丁琰死後,由隨國公夫婦的次子丁璨承襲了隨國公世子的爵位,因是皇后胞弟,人皆稱其為國舅爺。
孟氏聽了曲頤所說,便道:“說來國舅爺雖是松兒的長輩,兩個人關系卻甚好,時常往來。不過他比松兒還大上兩三歲的,如今總有二十六七了吧?他自己也不著急麽?”
“不僅不著急,房裡就連一個――”說到這裡,曲頤頓了頓,有些難以啟齒的神色,“就連一個貼身伺候的人都沒有呢。”
幾位夫人自是明白曲頤話中含義,心中皆不由驚異。
二十好幾歲的男兒,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沒有娶妻納妾也就罷了,房裡竟連一個通房丫鬟都沒有...
難不成是有什麽不便說與人知道的隱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