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拷問之下,秋晴終於說出了實話。
從曲松和徐氏成婚之後,二夫人段氏就私下裡找上了她,給了她藥粉,讓她不時下在徐氏的茶水飯食中。
秋晴起先不答應,但是經不得段氏相勸,說只要徐氏生不出孩子,總有一天,會輪得著秋晴這個通房來生下曲松的庶長子。
秋晴不禁動了心。
她是通房丫鬟,常在徐氏身邊伺候,又行事謹慎,數年間屢次下藥,竟從未被人察覺,是以徐氏數年未有身孕,竟都是秋晴所害。
孟氏得知真相,氣得幾欲吐血,當即去向曲老夫人說明前後因由,讓曲老夫人替她主持公道。
曲家內宅向來還算安寧,乍然揭露出這種醜事,曲老夫人也是氣得不輕,親自審問了段氏。
段氏眼見事情敗露,倒也敢做敢認。
為的卻是報復曲老夫人和曲宏。
當年段氏與曲憲成婚之後數年,也一直未有身孕,她又不許曲憲納妾,曲老夫人和曲宏不忍見曲憲膝下空虛,便作主納了馮氏給曲憲為妾,正是三少爺曲樟的母親,馮姨娘。
段氏正是因此懷恨在心,害不了曲老夫人,便先拿話哄住了秋晴,施以詭計,為的是要斷了長房的香火,如今孟氏忽然又準了秋晴生育,她便又生一計,想著曲松和徐氏夫妻恩愛,若是讓秋晴生下庶長子來,夫妻之間必然離心,如此也可攪得長房不得安寧。
孟氏恨極,當即將段氏撕打一通。
而後曲老夫人就要讓曲憲休了段氏,曲憲倒是無所謂,卻是曲榕出面相求,並放言自願搬出曲府,另居別苑,以免長房與二房之間,再生事端。
曲老夫人也不想再看見段氏,當即便同意讓二房搬了出去。
*
二房的人終於搬走了。
陸嘉月在內院裡走動,也覺得眼前清靜了許多。
心裡也暗自慶幸,本是一個無意間的舉動,沒想到還會有這等意外收獲。
孟氏命人將秋晴打了幾十板子,喚來人牙子,遠遠地發賣了出去。然而畢竟心有疑惑,待事情過後,便來問陸嘉月是如何得知此事。
陸嘉月隻說,是二房的丫鬟玉屏無意發現秋晴與段氏來往,行跡鬼祟,因玉屏與柚香二人私下交好,便告訴了柚香,陸嘉月聽了柚香所說,才會對此事留心。
孟氏不疑有他,陸嘉月便趁這機會,替玉屏向孟氏求情,還了玉屏的賣身契,又送了她二百兩銀子,幾樣首飾做嫁妝,放了玉屏回鄉下去了。
臨去前,玉屏感激涕零,定要與陸嘉月磕了幾個頭,才自去了。
曲老夫人因此事氣悶了幾日,茶飯不思,正是鬱結不解的時候,忽想起來丁老夫人相邀她過府一聚之事。
於是揀了個晴好的天氣,帶了陸嘉月坐著馬車,去了隨國公府。
*
來了隨國公府才知道,這日正是丁璨的生辰。
因是尋常生辰,隨國公府並沒有大排筵宴,隻曲老夫人和陸嘉月兩個客人而已。
丁老夫人如今已多半時候都住在府裡,甚少再去鏡月庵,丁璨便也在府裡常住,陪伴照顧丁老夫人,樸園那邊,一時倒去得少了。
自雲貴回來之後,總有近兩個月了,丁璨和陸嘉月都不曾見過面。
這一日再見,陸嘉月不禁想起在雲貴時,還有一路北上回京的路途中,與丁璨二人相對的種種情景。
竟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那麽的不真實。
丁璨一見了她,便笑著摸了摸她的額發。
像是長輩憐愛晚輩那樣,雖然舉止親近,卻又有著恰到好處的分寸。
依舊讓她覺得心中安穩。
中午開席,陸嘉月第一次見到了隨國公,丁邈。
是個精神矍鑠,面貌清朗的老人,雖然已近古稀之年,卻身形矯健,不失武將之風。
席間,丁老夫人與曲老夫人笑道;“你是曉得的,外人都說璨兒不像是我和他父親的小兒子,倒像是個長孫!”
陸嘉月這才知道,丁老夫人是在四十來歲時,長女丁皇后出嫁之後,才生下的丁璨。
中年得子,自然是將這小兒子看得十分嬌貴。
但是隨國公府畢竟是武將世家,小兒子再如何嬌貴,也一樣要自幼習武,絲毫未有懈怠。
尋常人在丁璨這個年紀,練就一身武藝已是難得,更何況他又通文墨,這般文武雙全,不知背後付出過多少不為人知的堅持和努力。
陸嘉月端著碗,慢慢喝著碗裡的百合蓮子粥,一雙眼睛,不覺間就滴溜溜地轉向了對面的丁璨。
丁璨正與身邊的丁銳說話,依舊是溫潤雋秀的眉目,唇邊笑意淺淡,看上去甚是輕松愜意。
看著看著,陸嘉月忽然覺得,原來丁璨的樣子,竟是會讓人越看,越覺得好看。
眉毛修長濃黑,眼眸清亮有神,鼻梁端直挺拔,鼻頭不寬不窄,顯出幾分秀氣,唇紅齒白,唇上似薄搽了一層淡紅色的口脂似的,看去柔軟滋潤。
一時之間,陸嘉月就移不開眼睛了。
丁璨仿佛感覺到了她的目光,眼眸一轉,也向她望來。
四目相對。
他笑了笑。
陸嘉月心裡一慌,喝進嘴裡的粥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就給嗆住了。
忍不住拿絹帕掩了口鼻,咳嗽起來,越咳嗽越心慌,卻偏偏越是咳個不住。
臉上已經是通紅。
丫鬟們端茶遞水,忙著給她撫背漱口。
一頓飯吃得陸嘉月甚是難受。
待得飯後,丁老太爺自去尋清靜,眾女眷都陪著丁老夫人說閑話兒。
丁璨也在一旁陪坐。
說著,就提起了丁璨的婚事。
就聽丁老夫人對曲老夫人歎道:“過了這生辰,璨兒就二十九了,終身大事還沒個著落,我這心裡...也不知有生之年,還能不能抱上小孫兒?”
曲老夫人聽了,便笑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姻緣這種事,是急不來的,該來的時候,自然就來了,你這樣著急也是無用---興許國舅的姻緣,已經就在眼前了呢。”
丁璨靜靜聽著,微笑不語。
丁老夫人倒像是稍稍寬解了幾分,又說笑兩句,目光就落在了陸嘉月身上。
“小丫頭今年有十五啦?”
陸嘉月忙站了起來,笑著應了。
丁老夫人就對曲老夫人笑道:“這小丫頭在你家裡養得可真好,這兩年模樣兒愈發出落得漂亮,可惜我身邊就沒有這麽個伶俐的小丫頭,雖有個鈺兒,卻是個急性子,安靜不下來的,不比這小丫頭溫柔沉靜。”
曲老夫人略思忖片刻,又笑道:“難得你喜歡這丫頭,不如我就舍痛割愛,將她送來與你身邊住下,每日陪著你,讓你也歡喜些時日,如何?”
“此話當真?那我可就不與你客氣了, ”丁老夫人滿面笑容地對陸嘉月招手,將她喚至身前,牽了她一雙手在身邊坐下,“小丫頭,你可願意?”
陸嘉月還未回答,一旁丁璨卻微微皺眉,喚了丁老夫人一聲母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丁老夫人隻裝作沒聽見。
隨國公府對於陸嘉月來說,是個陌生的地方,她本是不大願意來陪著丁老夫人住下,但是又想起曲府裡上下那些異樣的眼神,一時也未多想,就答應了。
丁老夫人愈發高興。
曲老夫人也是笑意吟吟。
只有丁璨,對此頗感無奈。
但是心裡卻又隱隱有些莫名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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