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輕蔑一笑。
“陸姑娘若只是說傾慕於本王,願委身於本王左右,本王倒願意相信幾分---助本王成為東宮儲君?你一小小閨閣女子,何必與本王開這等頑笑。”
陸嘉月原也沒奢望晉王會輕易相信她的話,故而並不急於解釋,顧自捂著心口不停喘息,過得片刻,心神略鎮定了些,才緩緩開口。
“殿下必須保證再不靠近我半步...我才會道出實情。”
被晉王束縛在懷中的那種緊迫感,似乎還停留在身上。
陸嘉月仍舊害怕。
害怕晉王會再次對她做出瘋狂的舉動。
如果是那樣,她一定會將自己所有的決定和謀劃都拋置腦後,不顧一切的逃出去。
晉王唇角微揚,笑得曖昧:“陸姑娘放心,本王原也不是輕浮浪蕩之人,方才那番衝動...只不過是一時會錯了姑娘的意罷了。”
衝動?
他一時衝動,幾乎就毀了她的清白之身!
陸嘉月滿心憤恨,只是不知該恨晉王的衝動,還是該恨自己的輕率。
眼中又有淚水彌漫。
晉王一見她這淚眼婆娑的模樣,心中不覺又起了一絲憐惜之意,溫聲道:“你知不知道你哭起來的樣子頗是惹人憐愛...你若再哭,只怕本王會真的再次忍不住衝動。”
陸嘉月趕緊用手中的絹帕擦淨了自己的眼淚。
晉王軒眉而笑,仍是往日裡那般瀟灑俊雅的模樣。
可是陸嘉月永遠都不可能再對他心生好感。
她目光冷然地看著晉王。
“殿下盡可以覺得我的話荒唐可笑,但是殿下怎不細想,我若無襄助殿下之意,又怎會暗中傳遞消息與殿下。”
晉王聞言,卻不以為然地淡笑道:“你雖暗中與本王傳遞消息,讓本王解了定州之圍,暫時壓製住了孫秉元上位...可是,你既無意於本王,又何必說什麽要襄助本王成為東宮儲君。本王是否入主東宮,又與你何乾?”
陸嘉月早知晉王會有此一問,那日身在楊府之中,問星樓之下,瞬間之內,她做的決定,便是要暗中襄助晉王,讓他成為東宮儲君,承嗣帝位。
齊王年幼,來日承嗣,難保魏王不會再行篡奪皇位的逆天之舉,而余諸皇子皆不堪與魏王匹敵。
魏王若再篡位成功,那曲家和父親陸勉,豈非要再次遭遇滅頂之災?
而只有晉王,不僅德才兼備,更有領兵殺入宮城與魏王殊死一搏的勇氣。若他承嗣為帝,必可置魏王於永無翻身之地。
定州解圍一事,已不難看出晉王確有殺伐決斷,可與魏王一爭高下。
在做下那個石破天驚的決定之後,陸嘉月便已開始細細思量,要如何說服晉王,讓晉王相信她所說的每一句話。
今日晉王口口聲聲稱她為陸姑娘,想來已經將她的身世底細查了個清楚。
其實她也從未想過要隱藏自己的身份。
坦然相對,無所保留,才更有可能得到晉王的信任。欲蓋彌彰,只會讓人心生疑慮,將事情弄巧成拙。
陸嘉月將目光從晉王身上收回,目光無處著落,最終落在了地上。
她一字一句,緩緩道來。
“...其實兩淮鹽稅案發後,魏王曾暗中示意於我姨父曲宏,為他篡改鹽稅案帳目,以撇清他與鹽稅案的乾系,卻被我姨父一口回絕..我姨父說,魏王狷狂自傲,行事狠戾,因此恐他日後挾私報復。
如今他還只是個皇子,來日若是他成為儲君,承嗣帝位,不知曲家滿門會被置於何地?” “曲家諸人待我不薄,我雖寄居於曲家,卻也不得不為曲家的前路擔憂。我想...與其坐看魏王權勢日重,不如早日將他拉下馬來,另擇賢明上位,來日才可保曲家安寧。”
晉王凝眉靜聽,聽到此處,忽而一笑,道:“本王方才一番衝動,你竟不覺得本王是登徒浪子,反而覺得本王是賢明之人?”
陸嘉月漠然道:“殿下只是品性風流,卻也好過魏王心窄量小。”
晉王朗笑幾聲,道:“你怎的對我那位二皇兄如此了解...”忽而又笑意一滯,語帶遲疑,“...聽說曲家和楊家有親,曲尚書又和楊首輔親厚,你不去襄助齊王,反倒舍近求遠,來襄助本王...本王與曲家可是無親無故啊。”
“齊王年幼,即便聖上偏愛,立他為儲君,仍有魏王虎視眈眈在側,他又如何坐得穩江山?”
“那也還有我的三皇兄吳王和五皇弟楚王呢?”
“吳楚二王無才無德,做個守城之主已算勉強,殿下心知肚明,又何必說這些無用的話。”
晉王斜睨陸嘉月一眼,笑道:“如此說來,本王在你眼裡,竟算是個有德有才之人。”
陸嘉月也看了晉王一眼,語氣沉著:“殿下德才兼備,更有心胸抱負,在諸皇子中,自是一枝獨秀。只不過魏王有聖上寵愛,又有孫次輔為倚靠,朝堂之上,權柄自是比殿下深重。”
晉王不無讚同地點了點頭。
“你說的這些話,看似周全,無一處錯漏可挑,但是本王也不能就此全信了你。況且,你還未向本王解釋清楚,你是如何得知定州困圍之事,此事既是魏王指使,那自是只有他身邊心腹才可知曉,你一個閨閣女子,又是如何得知?”
晉王目光深沉,一瞬不瞬地看著陸嘉月。
陸嘉月未有絲毫退怯,深吸一氣,鎮定自若地道:“殿下可知,佟白禮與關銘二人,在鹽稅案開審之前,曾險遭非命?佟白禮於滄州城外被人暗殺,關銘於大理寺監牢內被人投毒,皆被金羽衛救下,佟白禮雖畏罪自刎,卻有關銘證詞,魏王因此才會被聖上斥責,幽閉府中。”
“且不論究竟是何人膽敢行此逆天之舉,欲取佟白禮與關銘二人性命,隻說金羽衛並不能未卜先知,又為何會設下防備, 救下關銘,阻截暗殺?”
“想來殿下必也有所風聞,是有人預先往金書衛送去秘信一封,才讓金羽衛得了佟關二人會被滅口的消息...若我告訴殿下,那封秘信是我所寫,殿下可會相信?”
這一番話說完,閣樓裡一片靜寂。
晉王久久未有動靜。
陸嘉月微覺異樣,抬眼向晉王看去。
晉王竟是臉色霎白,眼中盡是不可置信的震驚神色。
他伸手指向陸嘉月,一開口,竟聲有沙啞:“---那你又是如何預先得知,有人欲對佟關二人下手?”
陸嘉月垂下眼簾。
重生之事,她是不會告訴旁人的。
當然,就算她告訴旁人,旁人也不會相信。
陸嘉月對著晉王行了一禮,神色鄭重地道:“關於我為何預先知曉佟關二人將被暗殺與定州困圍之事,請晉王殿下恕我無可奉告。我已將前後實情和盤托出,是為了求得殿下信任,彼此坦誠相待,無所猜疑,方可成事。”
“無所猜疑...?你連這最重要的事情都不肯告訴本王,還談何坦誠?”
晉王竟是一臉的驚怒。
陸嘉月也不由有些心急,忙道:“殿下又何需追根究底?隻請殿下相信我一片赤誠真心襄助,絕無虛假即可。”
“你當真不肯說?”
“我無可奉告。”
晉王連連冷笑幾聲,“好,好,你不說,本王亦無他法。可是你既要襄助於本王,那麽本王問你,本王要立刻斬斷魏王臂膀,除去孫秉元,該從何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