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這一問,讓陸嘉月登時愣住了。
...自己和曲樟之間,能有什麽?
她不禁猜想,難道是她托曲樟幫忙,邀梁皓過府與曲英見面的事情,被孟氏知道了?
孟氏見她怔忡不答,更是著急:“你倒是說呀---你為何送他文房四寶,又為何對他比旁人更親近?”
孟氏如此一問,陸嘉月才明白過來。
原來與梁皓之事無關,竟是孟氏誤會她與曲樟之間有了越矩之舉。
陸嘉月暗暗松一口氣,笑道:“姨母何出此言,我並不曾對三哥格外親近。文房四寶我也送過哥哥和樺哥兒,並不只是單送了三哥一人呀。”
“可是你哥哥和樺哥兒,對你來說,與樟哥兒畢竟是不同的。”孟氏眉心緊蹙,歎了一歎。
曲松是嫡親表哥,又已婚娶,曲樺不過八九歲,尚且年幼。對於陸嘉月來說,年方二十,斯文清秀的曲樟,自然是與曲松曲樺有所不同。
可即便是有所不同,陸嘉月自己心裡卻清楚明白得很,她對曲樟實無分毫男女之情。
陸嘉月笑意輕快:“雖是不同,然則我心裡卻也只是拿他當作兄長看待,與哥哥是一樣的...”她心中也有疑惑,“不知姨母為何會突然問起此事?”
孟氏便道:“是今兒午後,張嬤嬤來告訴我,說下面的婆子們這幾日都有些不安份,查究起來才曉得,竟都是在傳些你和樟哥兒的風言風語,似乎還有榕哥兒也摻和了進來。我本是不信的,但是張嬤嬤說,你確實送了東西給樟哥兒...我心裡難免就起了疑惑。”
頓了頓,又道:“樟哥兒這孩子雖是不錯,但是你也曉得,他是庶出,他父親又不大待見他,他那個嫡母就更不必說了,來日誰若是嫁進二房去做這個庶兒媳婦,只怕是日子要難過得很,榕哥兒雖樣樣勝過樟哥兒,品貌才學也是好的,可是...他母親的那個性子,我著實看不入眼。”
陸嘉月不想孟氏因此事而增添煩惱,輕輕依偎進孟氏懷裡,一字一句地緩緩道:“姨母為我憂心,我自然知道輕重,不過還請姨母相信我,我與三哥來往,並無任何越矩之舉,我對他也全無男女之意,在我眼中,這家裡的幾位少爺,都是我的兄長,自然,還是哥哥與我最親,任誰都比不上的。”
陸嘉月言辭真切,孟氏聽了,心頭高懸著的一塊大石這才放了下來,眉頭松開,頜首含笑道:“如此便好,我就曉得你是個知禮懂事的好孩子。”
前世裡她與曲榕私下暗定終身,其實當時孟氏是有看出幾分端倪的,只是她不肯承認,孟氏也別無辦法。
如今想來,當真是後悔。
為了一個不值當的人,而讓真正愛護關心自己的人失望傷心。
陸嘉月緊緊靠在孟氏懷中,心裡滿是歉疚,好一會兒,才輕聲道:“我養在姨母身邊,不能為姨母解憂也就罷了,怎敢任意妄為,再讓姨母為我擔心。”
孟氏溫柔地撫摸著陸嘉月的鬢發和臉頰,“好孩子,縱然你知禮懂事,榕哥兒和樟哥兒卻是到了議婚的年紀,你與他們還是少些來往,以免他們無意間生出了什麽心思,反倒是連累了你的清譽---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是,我明白。”陸嘉月輕輕應了。
*
翌日晨起,孟氏便讓張嬤嬤將長房院子裡的所有丫鬟婆子都叫到一處,狠狠地訓誡了一番。
果然長房裡外就清靜得多了。
到了正月初十這日,梁夫人帶了梁皓梁皖來給曲老夫人拜年。
曲老夫人甚是高興,打發人喚了孟氏和方氏都來陪著待客。
曲英和梁皖一見面,就膩到了一處去。二人說些詩書詞集,談些繡工花樣,像是認識了許久的閨中密友一般親熱。
這大約便是人們常說的緣份罷。
陸嘉月心裡樂滋滋地想著。
梁皓則是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在梁夫人身後,除了曲老夫人和孟氏方氏問他的話,他是連眼皮也不隨意抬一下的。
方氏便悄與孟氏笑道:“這孩子倒是守禮,只是有些過了頭,就顯得迂腐了。”
孟氏卻道:“那倒未必,我瞧著倒是個嚴謹端方的好孩子。”
幾個女孩兒本都避在屏風後頭,正在頑鬧,就聽見外頭丫鬟們傳話。
“大少爺來給梁夫人問安。”
待曲松進來,彼此見過了,就聽梁夫人笑道:“向來聽說貴府上的大公子是才學品貌俱佳,今兒有緣一見,果然氣宇軒昂,人才出眾。”
孟氏忙自謙了幾句。
陸嘉月將臉貼上屏風望出去,就見曲松坐在梁皓對面。觀曲松那神態言情,仿佛一雙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在梁皓身上。
陸嘉月心中不由好笑。
這個松表哥,隻管這樣盯著梁皓瞧,也不怕嚇著人家?
曲松坐不過片刻,便開口邀梁皓去他的書房一敘。
男子之間往來,同往書房敘話閑談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但是落在陸嘉月眼裡,分明就看出曲松的用意來了。
這是要避開眾人的打擾,好好兒地探一探梁皓其人呢。
梁皓順從地跟著曲松去了,曲英卻忍不住嘀咕起來。
“哥哥這是要做什麽...他和梁少爺可是頭一回見面,可別拘束了梁少爺。”
陸嘉月哈哈一笑,道:“姐姐若是不放心,跟了去便是。”
梁皖聽見了,也是一笑。
曲英頓時羞煞紅了臉,不敢再吱聲兒。
*
到了午飯時候,丫鬟們回話,說是曲松留了梁皓在前院書房一起用午飯。
曲老夫人聽了,便打發人多送了幾道菜過去,又對梁夫人笑道:“也罷,他們年紀輕輕的哥兒們,是該在一處多親近,咱們且吃咱們的罷。”
陸嘉月也高興。
看來曲松對梁皓的印象不錯,否則不會留他一起用午飯。
誰知到了晚飯時候,丫鬟們又回話,說是曲松又留了梁皓用晚飯。
連孟氏也不由笑道:“看來松哥兒與梁少爺雖是頭一回見面,倒是十分投契。”
陸嘉月愈發暗自歡喜。
曲英的臉,則是悄悄地紅了又粉,粉了又紅。
*
梁夫人去後,上房的宴息室裡眾人便也都散了,各自回屋。
陸嘉月自回了春棠居,庭院至廊下卻一個人也不見。辛竹挑了簾子,進來小廳堂裡,卻見幾個小丫鬟正圍著桔香柚香兩個坐在一處,一陣亂哄哄的也不知在說些什麽。
“這是怎麽了?”陸嘉月走上前去。
小丫鬟們便一下子都散開了,個個神色惴惴地站到了一旁。
就見桔香手裡正拿著一盒清涼膏,輕輕地往柚香臉上塗抹著。見了陸嘉月進來,手中便停住了。
再看柚香,左邊臉頰上赫然紅腫一片,顯然是才被掌摑留下的痕跡。
陸嘉月不由又驚又怒:“是誰打的你?!”
陸嘉月不問還則罷了,一問,柚香就委屈地嗚咽了起來。
還是桔香低了聲,道:“是二小姐的乳母郭嬤嬤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