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月扁了扁嘴,一副無辜委屈的模樣。
“...我說錯話了麽?姐姐別生氣,我只是見姐姐和榕表哥兩情相悅,替姐姐高興呢...”
段文欣氣得直倒吸冷氣。
不欲再與陸嘉月糾纏,轉身就走。
陸嘉月不依不饒,追了上去。
孫雪茹見她二人離去,自思忖片刻,帶著丫鬟走了。
“段姐姐!”陸嘉月又拉住了段文欣的衣袖,轉身指著孫雪茹遠去的背影,笑道,“段姐姐盡管猜一猜,她是誰?”
其實段文欣心裡已經有所猜疑,嘴上卻猶自強硬。
掙脫著陸嘉月的手,冷哼道:“管她是誰,與我何乾?”
陸嘉月掩唇而笑:“姐姐心心念念的東西,就要被她佔去了,我好心提醒姐姐,姐姐怎麽還惱了我呢?”
“你好心提醒我?”段文欣對陸嘉月怒目而視,連連冷笑,“你不過是想往我的心窩子裡捅上一刀,看我如何傷心難過罷了!”
“捅上一刀又如何,姐姐畢竟沒有像我似的,險些失了清白之身,”陸嘉月微微蹙眉,作惋惜神態,輕歎一聲,“姐姐不必傷心,姐姐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陸嘉月可是記得清楚,前世裡段氏將段文欣嫁與權貴為妾,那權貴並非旁人,正是孫秉元的獨子,孫雪茹的嫡兄。
從前就曾聽說,孫少爺是京都城裡出了名的浪蕩公子,家中更是姬妾成群。
段文欣嫁給這樣的男子做妾,能得什麽好?更何況這中間還夾雜了一個孫雪茹。
孫雪茹的心機精明早就顯露於眉眼之間,她既自知要嫁與曲榕,又怎會容得下段文欣?
陸嘉月已經改變了主意。
既然二房的人死心塌地的跟定了魏王,那麽就由得他們去。
魏王權勢已日漸不如從前,孫秉元也不曾像前世一般坐上內閣首輔之位。待晉王從兩湖回來,查清兩湖堤壩固防之事,拿下工部尚書胡崇安,對魏王來說,無疑又是一記重擊。
如今朝堂之上,已不再是魏王獨大的時候了,爭儲奪嫡,鹿死誰手,就看誰棋高一籌了。
*
段文欣氣急敗壞地逃回了望月樓。
陸嘉月腳步悠緩,跟在她身後上得樓來。
曲家諸女眷都隻以為她去尋了個方便,不曾在意她的舉動。
只有段氏察覺出了段文欣的異樣,目光一冷,看了看陸嘉月,咬著牙沒吭聲兒。
陸嘉月心中暢快,和曲英曲薇湊在一處,一邊吃著茶點,一邊不住頑笑。
忽而就聽得近旁女眷們的說笑聲裡,提起了國舅爺。
...是丁璨。
陸嘉月不覺止了頑笑,留神去聽。
“你們聽說了嗎?國舅爺將襄國公家的世子徐明昭給打啦!”
隻這一句話,猶如在水面上掀起了千層浪,引得眾女眷紛紛追問。
“怎麽了...好端端為何打徐明昭?”
“別是訛傳吧?”
“國舅爺雖向來威嚴,卻不是個輕易動怒的人...想必是徐明昭有錯在先罷?”
先前那女眷便笑道:“原來你們都還沒聽到風聲---就是七夕那晚,在蓼芳院裡,徐明昭硬拉著那蓼芳院的頭牌清嵐姑娘,想強要了她...這滿京都城誰不曉得那清嵐姑娘是國舅爺的人...偏巧那晚國舅爺也去了蓼芳院,正看見徐明昭拉扯著清嵐姑娘,二話不說,將徐明昭打得趴在地下起不來呢!後來還是蓼芳院的人將徐明昭抬了送回襄國公府去的...襄國公倒沒說什麽,襄國公夫人已經向丁皇后討公道去啦...”
“...真有這回事嗎?這樣鬧起來,只怕會傳到禦前去呢!聖上可是向來最厭官員狎伎,國舅爺還為了個官伎打了襄國公世子,想來聖上那裡,國舅爺也不好交待罷?”
“有什麽不好交待的?那不許官員狎伎的規矩,能拘得了旁人,還能拘得了國舅?再說了,誰都曉得蓼芳院的頭牌清嵐姑娘是他的人,你可有聽見誰往禦前去告狀?沒人敢呐!”
“這下倒好了,天下皆知---不過聽說那清嵐姑娘向來賣藝不賣身,可是當真?”
“是呢,說是色藝雙絕,性子孤傲,輕易不露個笑臉...聽說從前也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家裡遭了難,才淪落成了官伎。”
“...看國舅爺平日裡一副威嚴凜然的樣子,沒想到原來也是個多情種,也有這一怒為紅顏的時候呢!”
女眷們個個眉飛色舞,嬉笑著說個不停。
越說聲音越大,整個二樓,坐在邊邊角角的女眷們都聽見了。
曲老夫人臉色陰沉,重重一歎。
又看了看陸嘉月。
平心靜氣的,倒是一副充耳不聞的模樣。
曲老夫人不由又是一歎。
...這小丫頭,到底是心思太細,還是壓根兒就沒有心思?
*
好容易在楊府裡挨過一日,曲老夫人歡歡喜喜地去,怏怏不樂地回來。
陸嘉月一回了春棠居,就將前日才動手做起來的一塊綢帕給拿出來,取了剪刀,三兩下將那綢帕給絞爛了。
是七夕那晚,丁鈺偶然提了一句,說是九月裡丁璨要過生辰,她便留了心,想著上回做的那香囊,他似乎很是喜歡,便想再細細地繡一塊綢帕,待他生辰的時候送給他。
誰料想平地裡起波瀾。
蓼芳院原來是官家伎所...那晚他徹夜不曾回樸園,便是歇在了蓼芳院...
原來他求而不得之人,便是旁人口中,色藝雙絕,家蒙不幸才會淪落風塵的清嵐姑娘嗎?
想必是了,否則他那樣內斂沉穩的性子,又怎會一怒為紅顏?
長相思...長相思,美人如花隔雲端。
官伎屬賤籍,是沒有自由身的,即便是堂堂的國舅爺,也不能隨意納娶...
所以才是求而不得嗎?
陸嘉月怔然看著手中被絞破的綢帕。
他有他的紅顏知己,想必他身上所佩之物,一應都出自他那紅顏知己的纖纖玉手吧。
她繡工粗淺,又何必再丟人現眼,為他繡什麽綢帕呢?
實在是多余。
又拿起剪刀,乾脆將那綢帕絞了個稀碎。
一旁辛竹看著都覺得心痛。
“小姐,這是做什麽?好好兒的東西...難得見小姐這樣仔細地做針線,怎麽還沒做完,就給絞了呢?”
陸嘉月不答。
辛竹低頭去看,才發現她滿眼裡都是淚水,卻是強自忍著,不讓那淚水落下來。
*
一陣秋風起。
進了八月,天氣就漸漸涼快起來。
八月二十, 梁家來下定,曲英與梁皓算是正式地定下了婚約。
丁鈺也來湊熱鬧,順便邀陸嘉月下月去隨國公府過重陽節,說是丁老夫人又從鏡月庵裡回來了,想見一見她。
陸嘉月勉強答應了。
卻還沒到重陽節,就著了風寒,病勢纏綿十多日,才算是痊愈。
轉眼已是九月下旬。
曲老夫人的菊安堂裡,菊花灼灼盛放,又是一片姹紫嫣紅,似乎在預示著又一年的春去秋來。
這日秋陽高照,是個極好的晴天。
小順小成兩個小廝進來,給陸嘉月請安,特意帶來了她盼望已久的消息。
晉王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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