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一鳴死乞白賴,求蘇雅集親自提審晏瀛洲。
蘇雅集問了江郡守的意見,江郡守自然不敢說不,隻好命人去提晏瀛洲。
但去提人的衙役很快一個人回來了。
“大人,晏司獄說要請您過去,在這邊什麽都問不出來的。”
“荒唐!”江郡守趕緊一拍桌子,佯怒道,“這廝狂妄至此,竟敢藐視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蘇雅集雲淡風輕地看了他一眼。
“江大人息怒。晏司獄並非狂妄無知之人,想來此舉另有深意吧。”
江郡守隻好賠笑稱是。
他一轉頭,將火氣全都撒在剛才那個衙役身上。
“你去問問他,要是我們去了,他依然洗不脫瀆職的嫌疑,可擔當得起戲弄上級的罪名?”
那衙役一臉苦相地跪地說道:“回大人的話,晏司獄說,若是江大人這樣說了,就說、說……”
蘇雅集對他微笑道:“你盡管說來。”
衙役不敢去看江郡守鐵青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道:“晏司獄說,這點小事他倒還擔得起。”
江郡守氣不打一處來。
這小子,不就明擺著讓他洗乾淨脖子等著嗎?
但蘇雅集卻微笑點頭道:“好,江大人,我們走吧。”
人都逃了,他就不信晏瀛洲變出個大活人來。
是故,他在大獄提審晏瀛洲時,趾高氣昂地問道:“你可知越獄的是何人?”
“朝廷要犯,斷腸人。”
蘇雅集微微有些驚異。
江郡守忙解釋道:“大人有所不知,這斷腸人可是朝廷欽犯,被判了終身監禁。”
“何時所判?為何囚在林泉大獄?”
朝廷欽犯往往都囚在京城大理寺的牢獄或者天牢裡。
江郡守答道:“十三年前,此人為六扇門通緝,六扇門總捕頭親自將其捉拿歸案。”
“此後,京中監獄屢屢遭劫,此人危害不小,唯恐同夥劫獄,便被秘密囚禁在林泉大獄。”
“大人明鑒!”江郡守突然發難道,“此人被囚了十余年,一直相安無事。”
他的目光一橫,看向晏瀛洲。
“但偏偏這位晏司獄一來,斷腸人就從密不透風的暗牢裡逃走了呢?”
晏瀛洲冷笑道:“密不透風?豈不早已把人都憋死了。”
“住口!休要狡辯。”
江郡守直接發落道:“本官已寬限數日,責令你追回斷腸人,但你瀆職嚴重,按律當……”
“且慢。”
蘇雅集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本官有一事不明,這斷腸人真名叫什麽,又犯過什麽案?”
江郡守好像被人敲了一悶棍一樣。
晏瀛洲道:“此人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殺手,二十年前便已犯下無數命案。”
“無人知道他的姓名,隻知他在江湖上的名號,久而久之他在獄典記錄裡就記為‘斷腸人’。”
江郡守打斷他的話,說道:“蘇大人,此人一旦逃脫,貽害無窮,晏瀛洲罪不可赦!”
蘇雅集看了看他,又看向晏瀛洲。
“說起來,”晏瀛洲淡淡道,“驚擾裴老太師的賊人可抓到了?不知江大人如何向裴家交代。”
“晏瀛洲你!”
江郡守的額上青筋暴起,要不是小蘇大人在場,他早已命人將此人推出去砍了。
“此案自有捕快負責,你休要顧左右而言他,本官問你,這瀆職罪你是認還是不認?”
“江大人為何如此篤定,確定斷腸人不在獄中呢?”
江郡守氣得笑了出來,“晏瀛洲,你這是在戲弄朝廷命官!”
明明是大獄傳出消息說斷腸人越獄,又有裴家遭賊在後,這不是板上釘釘的事麽?
“難道我說在,他便在,我說不在,他便不在嗎?”
江郡守哼了一聲,對蘇雅集道:“蘇大人,這廝滿口胡言,信他不得。”
“江大人一口咬定我瀆職,我隻問大人一句,敢不敢與我做個賭局?”
“可笑至極!本官拿你還需問你不成?”
“蘇大人以為呢?”晏瀛洲意味深長地看向蘇雅集,“不如請你來做個裁斷。”
蘇雅集道:“晏司獄將我二人此處,到底有何用意?”
晏瀛洲答道:“江大人說我瀆職,怪罪我縱容斷腸人越獄,我少不得要自證清白。”
“要是斷腸人不在獄中,我便立即認罪伏法,任憑江大人發落。”
“但要不是,”晏瀛洲嗤笑道,“江大人怕是要落個誣人清譽的罪過。”
大獄裡的陰風吹得燭光搖晃不安。
江郡守的面容在搖曳的燭光中顯得格外扭曲。
“放肆!你這是汙蔑朝廷命官!”
“江大人不妨和在下打賭,就算賭輸了也不過是一時玩笑,不至毀了大人英明的名聲。”
晏瀛洲的眸子微微發亮,像黑暗中潛伏的野獸。
“江大人,你以為如何呢?”
反了反了!
連一個小小的司獄都敢在他面前蹬鼻子上臉?
“哼,本官有何不敢?”
他獰笑道:“要是晏司獄輸了,不僅要認下這條瀆職罪,還要自斷手足,向本官賠罪。”
晏瀛洲淡然道:“既然籌碼下了,那賭局既成,還請蘇大人做個見證。”
蘇雅集從未見過這麽兒戲的場面。
但他還是點頭道:“不知晏大人要的是什麽?”
晏瀛洲道:“還是先請二位大人隨我來吧。我要的,江大人給得起。”
江郡守見他如此篤定,心裡有些犯嘀咕。
但他剛才被晏瀛洲激得上了頭,隻覺得有損顏面,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
現在他有點後悔了,直接將晏瀛洲處置了多好。
大話已經誇下口,他要是反悔,蘇雅集難免覺得他信口開河,對他仕途官聲影響不好。
江郡守內心糾結之際,晏瀛洲命人從一間十余人的牢房裡拽出個半禿的男人。
“大人請看,斷腸人在此。”
江郡守啞然失笑道:“你憑什麽隨便抓個人就說是斷腸人?晏瀛洲,你以為我們都是瞎子不成?”
晏瀛洲命人捋起他的袖管和褲腿, 將手腕和腳踝處磨出的老繭展示給二人看。
“斷腸人被囚獄中,戴了十幾年的手銬腳鐐,這層厚繭並非一兩日磨出的。”
江郡守還想狡辯。
晏瀛洲道:“目前坐牢最久的囚犯不過三年多,而且未曾佩戴腳鐐手銬,大人不信可查獄典記錄。”
江郡守費盡唇舌來辯,都被晏瀛洲以事實一一駁回。
他瞠目結舌道:“斷腸人坐牢十幾年,為何胡須頭髮反倒短了那麽多?”
“我見長了虱子,命人幫他修了修。”
江郡守轉了轉僵硬的脖頸,艱難地問道:“晏瀛洲,你想要什麽?”
蘇雅集也回頭看著他。
“搜查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