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大獄。
連羽帶人搜遍了所有牢房,卻根本找不到裴之暘和沈浮。
趙世德訕笑道:“小的膽子小,不敢得罪這些富貴人家的子弟,自然早早將他們全都放了。”
連羽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大步出去找姚鈺。
“連爺難道還信不過小人麽?”
趙世德在他身後大聲說著,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冷笑。
這次,連羽尋不到人,姚鈺隻得無功而返。
江郡守急得嘴角燎起一串泡,命人去秦樓楚館找人,連西城的暗娼門戶也不放過。
忙到黃昏,派出去的捕快都铩羽而歸。
裴家下人威脅他們,要是再找不到小少爺,老太爺問起來可不好交代。
江郡守自然知道其中的厲害。
裴老太師在朝中門生眾多,又親自給當今天子授過課,哪怕已脫了官服依然是響當當的大人物。
加之,裴之暘的父親在京中做官,正是掌管司法刑獄的刑部尚書。
就算借他幾個膽子,他也決計不敢得罪裴家。
江郡守大動肝火,摔了硯台杯盞,罵道:“還不快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
今夜,城裡的秦樓楚館,勾欄瓦舍,全都不得安生。
大獄門口,兩個黑衣人推著輛蓋了茅草的手推車出來。
在夜色的掩護下,二人一路將車推到了郊外。
田吉累得腰酸背痛,坐在路旁的石頭上,埋怨道:“這人還沒死呢,怎的就死沉死沉的?”
趙世德踢了一腳車輪,“不是我去支開連羽,你將這二人滅口麽?怎麽會留了活口?”
下午,田吉的確打算將二人滅口。
他打了盆水,取了幾張草紙,打算沾濕草紙糊了他倆的臉。
這個法子大獄裡用得多,動靜小,殺人不見血。
但他剛把水端到門口,便被一個冒失的獄卒一腳踹翻了。
那隻銅盆哐啷一響,激起一地水花,聲音在牢房裡回響不絕。
他剜了那個獄卒一眼,又聽到連羽的聲音近了,隻得匆匆進去將二人捆好,塞了嘴拖到刑床下面。
刑房裡光線昏暗,連羽心急如焚,沒看仔細。
連羽見了他,隻問了他的腳傷,很快帶人出去了。
田吉現在想來,那個踢翻銅盆的獄卒生的什麽模樣,他好像也沒看清楚。
“得了,用草席子一卷,拿塊石頭砸爛腦袋,扔亂葬崗不就行了?”
趙世德哼了一聲說:“要是早點把人弄死,哪需要費那麽大的氣力?”
他把裴之暘背上車的時候,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撞。
他的後腦杓現在還疼著。
田吉不耐煩地說:“死在野外多好,就算屍體被發現了,也會被當成失足摔死。”
趙世德想想也是,嘀咕道:“也好,省得仵作查出來個好歹,咱們哥倆摘不乾淨。”
他一邊說著,一邊撥開車上蓋的茅草,露出兩個被草席裹著的男子。
裴之暘和沈浮將二人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趙世德借著月光,看到兩人皆面露驚恐,冷笑道:“都聽到了吧?該上路了。”
兩人想呼救,奈何嘴裡塞了布條,只能勉強發出嗚咽聲。
趙世德招呼田吉一起,將二人抬下車,扔到矮樹叢裡。
“動手吧。”
田吉轉身撿了塊石頭,在手裡掂了掂,又扔下換了塊更重的。
趙世德踩著裴之暘的肚子,
抱手在一旁看著,獰笑道:“公子爺,一路走好。” 裴之暘滿臉驚懼。
朦朧的月光下,田吉握著石塊,快步走到他身邊,舉起手中的石塊便要往下砸……
“砰!”
一聲巨響。
田吉被人一腳踹出丈許。
趙世德大驚失色,自己頸上一涼,竟也被橫了一口長劍。
“喂,把你的腳從人家肚子上挪開。”
他的身後響起一把陌生的男音。
田吉傷到肺腑,吐了口血,緩緩抬起眼,只見月下立著個衣袍翻飛的男子。
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田吉感到寒氣懾人。
是、是那個人?
趙世德動也不敢動一下,看清踹飛田吉的男子,哀嚎道:“晏大人……”
晏瀛洲身後,傳來一把清婉的女聲,似是帶了三分嬌嗔。
“夫君,下次我們不帶師兄來了。”
衛長聲手持長劍,抵著趙世德的喉嚨,緊張地問道:“啊?為什麽?”
阮思道:“你在做的事,本來應該由我來做的。”
她盯著趙世德慘白的面孔,噗嗤一笑道:“難道讓我一直在旁邊看著麽?接下來的,總該由我來了吧。”
衛長聲看出阮思想捉弄二人,配合地笑道:“何止,千刀萬剮,剝皮抽筋都由著你。”
趙世德嚇得兩股戰戰,說不出話來。
晏瀛洲一腳踩在田吉的胸膛上,冷著臉居高臨下地盯著他。
田吉也是個孬種,要不是被晏瀛洲踩住,他早已爬起來磕頭求饒了。
“司獄大人饒命,只要你放了小人,小人全家老小都、都日日給您老燒香了……”
阮思笑道:“香不是燒給死人的麽?”
晏瀛洲道:“他很快就是死人了。”
趙世德屁滾尿流,伏地大喊道:“殺人犯法的啊!你是司獄,絕不能動用私刑,你不能殺我!”
晏瀛洲淡淡道:“誰說我要殺你們?”
不遠處, 山間亮起數十把火把。
很快,連羽率人趕來,擒獲了田吉和趙世德。
阮思跑到樹叢裡,將裴之暘和沈浮嘴裡的破布條扯出來。
沈浮當即“呸”了一口道:“真臭,比裴之暘的襪套還臭。”
“說的好像你吃過我的襪子。”
裴之暘總算恢復了嬉笑怒罵的紈絝模樣,但他一見了阮思立刻滿臉委屈。
阮思道:“好了好了,回去我請你們吃臭豆腐過過嘴。”
裴之暘委屈巴巴地蜷在草席裡說:“阮姐姐,我疼。”
晏瀛洲走到阮思身後,攬住她的腰,涼颼颼地來了一句,“頭掉了,就不疼了。”
另外幾名捕快忙上前為兩人解開草席和繩索。
田吉被押著經過衛長聲面前時,借著火把的光亮,盯著他的臉看了幾眼。
這個人的身高體型……似乎有些眼熟。
衛長聲笑道:“朋友,沒錯,正是在下。”
那個一腳踹翻銅盆的獄卒?
衛長聲見田吉有些懵,又補充道:“你們晏大人,我妹夫。”
田吉恍然大悟,怒氣衝冠,回頭瞪著晏瀛洲道:“是你!這一切都是你算計好的!”
晏瀛洲只是冷淡一瞥。
連羽狠狠踹了他一腳道:“你這個老小子給我老實點!少給晏大人潑髒水。”
遠處,阮思扯了扯晏瀛洲的袖子,小聲道:“戲結束了?”
“沒有。”晏瀛洲看向山下,“真正的大戲,明日才會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