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天南先是一驚,但想起晏瀛洲夫婦也在,立刻板著臉訓斥道:“知道了,下去!”
小廝哭喪著臉,跪地哀求道:“侯爺,您快過去看看,小姐她、她要跳湖尋死……”
寧天南的臉色驟然變了。
剛才小廝闖進來一通嚷嚷,顯得寧家好像盼星盼月亮一樣,眼巴巴地盼著裴家少爺高中。
寧天南心中火起,他不想在外甥面前失了顏面,這才訓斥不懂事的小廝。
但小廝這句話一出,平西侯府的臉面徹底丟光了。
他沉著臉瞥了晏瀛洲一眼,見這外甥好似沒有聽到,仍然冷冷淡淡的。
周氏見狀,忙起身道:“侯爺念著你們要來,早已命人收拾出四小姐以前住過的院落。”
“不如舅母領你們過去看看,可還要添補什麽家具擺設,你們以後也好在家裡住得舒坦些。”
她話裡話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阮思尋思著,這一回寧家應該是不肯放他們走了。
但比起和一直端著架子的平西侯共處一室,阮思還是更願意陪晏瀛洲去他娘住過的地方看看。
“那就有勞舅母了。”
晏瀛洲攜阮思朝寧天南行禮離開。
周氏親熱地挽著阮思的手,一面問她的娘家近況,一面和她說些家長裡短的閑話。
晏瀛洲不動聲色,走在阮思身邊。
偶爾周氏問及家中情況,他才冷冷淡淡地答上一句。
周氏帶著他們穿過後花園,朝寧天心住過的落霞院走去。
“這麽多年了,四姑娘住過的院子一直維持著原樣,侯爺連裡面的一桌一椅都不許人動。”
說著,周氏假意拭淚道:“可憐我那天心妹妹,物是人非,我竟再也見不著她了。”
她這一番表現,堪稱聲情並茂,說到動情處,立時聲淚俱下。
阮思隻當在看戲,忍不住想給她拍手叫好。
“那邊便是寧府的後花園,以前四姑娘時常和我們姐妹幾個在園子裡賞花遊玩……”
她特意指給阮思看,道:“你看,孩子想必也喜歡得很。”
看來,寧府不僅要困住他倆,還要把囡囡也牽扯進來。
阮思裝傻道:“對啊,我挺喜歡的。”
周氏:“……”
晏瀛洲差點沒繃住臉,乾咳一聲將笑意掩過去。
快到後花園時,阮思遠遠聽到陣陣驚叫和雜亂的腳步聲。
後花園的湖邊人頭攢動,眾人紛紛往那邊趕。
周氏臉色微微一變,拉過身邊的侍女耳語了幾句,對阮思笑道:“煙煙那姑娘也是可憐人啊。”
昨夜,洪綾拉著阮思說了大半宿的話。
她將寧煙煙和裴之暘的婚事,還有後面發生的事一並告訴了阮思。
阮思正好奇,故意問道:“舅母說的這位煙煙姑娘,我好像還不曾見過,不知府裡發生了何事?”
“煙煙是你大舅舅嫡出的女兒,前幾年和裴家小公子定了親。”
周氏故作猶豫,低頭道:“可惜後來出了些變故,兩人的婚事推遲至今。煙煙這幾年精神也不太好。”
她說的變故,阮思自然清楚。
“舅母,我看那邊動靜不小,下人怕是應付不來,您可要過去看看?”
阮思也想親眼看看這位寧小姐是什麽模樣。
周氏神情一松,似乎正中下懷,但她很快皺眉道:“唉,讓你們見笑了,不過既是一家人……”
說著,她囑咐仆婦改道,先領他們去湖邊。
圍在湖邊的下人們趕緊讓出條道來。
人群中,阮思看到湖心亭裡有一個身穿紗裙的貴族少女。
那個少女臉色煞白,抱著柱子站在圍欄上,搖搖晃晃地探出一隻腳。
湖心亭邊停著一隻小船,劃船的侍女早已被趕下水,不準她進亭子一步。
眾人誰都不敢再劃船過去,隻好等著下水救人。
周氏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煙煙小姐說,”回話的嬤嬤急道,“要是再逼她嫁入裴家,她就投湖自盡。”
阮思心中一喜,但又覺得好像有點不厚道。
周氏皺眉道:“你們這些做下人的,就由著小姐胡鬧麽?快將她勸回來,不要……”
她原本想說“由著她丟人現眼”,但她看了阮思一眼,改口道:“不要讓她吹風著涼了。”
寧煙煙松開抱著柱子的左手,僅用右手松松地扶著柱子。
風一吹,她的裙裾飄揚,柔弱的身板好似隨時會被風掀到水裡去。
眾人驚呼不已,大聲叫嚷著求她下來。
“還愣著做什麽?”周氏攥著帕子,斥道,“快劃船過去接小姐出來啊!”
嬤嬤道:“……可是小姐說,誰要是敢過去,她就馬上投湖。”
周氏慍怒道:“府中那麽多會水的好手都是白養的嗎?”
她平時刻意以親和敦厚的面目示人,下人極少見她翻臉發火,這一怒,自然唬得嬤嬤慌了神。
嬤嬤忙找人過去救小姐。
寧煙煙見狀,踮起腳尖踩著護欄,身體搖晃得更厲害了。
“不準過來!不然我現在就跳!”
她的聲音不小,隔著湖面,被風吹散了不少,但阮思依然聽得很清楚。
周氏喝道:“快去救人!”
候在湖邊的家丁早已褪了鞋襪,扎起外衫等著下水。
周氏此言一出,他們撲通撲通跳下水,像趕了幾百隻鴨子一樣,撲騰著朝湖心亭遊去。
寧煙煙哭喊道:“你們不要逼我!我不要嫁給他!”
但她身體劇烈地晃了晃,差點掉到湖裡,趕緊轉身抱緊柱子。
場面亂作一團,周氏也顧不上挽留晏瀛洲夫婦,隻好先放他們回客棧去。
離開平西侯府後,阮思對晏瀛洲嘖嘖歎道:“看來你舅舅家裡也是好戲不斷,只等我們嗑瓜子看戲。”
“哦?要是他們逼你我登台呢?”
“那就把戲台子砸了唄,”阮思笑道,“今日你那表妹要是真的想尋死,早就不聲不響地跳下去了。”
寧煙煙把動靜鬧得那麽大,結果又能如何?還不是不了了之。
“還有周氏,她表面上都是為了繼女好,但要不是她繞路帶我們過去,我怎麽能看到這出鬧劇?”
前世,姚鈺和平西侯府素無往來,她也不知寧家出過多少么蛾子。
阮思頭疼不已,晏瀛洲愛憐地看了她一眼,問道:“後悔了?”
“有什麽好後悔的?來都來了,總得看夠了戲才好。”
不過,她要先把寧煙煙的事告訴洪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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