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郡守從衙門裡出來的時候已近子時。
不知為何,所有的公務似乎都擠壓在今晚。
他打著呵欠走出大門,便被早已守在那裡的柳如盈接上了馬車。
柳如盈為他揉肩捏腿好不體貼,江郡守被她伺候得舒服了,便答應去她那裡過夜。
馬車行駛得很快。
駛入西城後,道路變得狹窄,路面坑坑窪窪的,有不少細碎的石子和淺坑。
馬車因此顛簸不已,柳如盈胃中翻滾,強行壓下惡心感。
她蒼白著臉,勉強嬌笑著,拒絕江郡守的求歡。
“老爺別急啊,奴家早已給你備了份禮物,但求能博老爺歡心,垂憐奴家一片癡心。”
江郡守眉毛挑了挑。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小浪蹄子能給你家老爺什麽好。”
馬車剛挺穩,不及下人服侍,他便自己掀簾下了車。
柳如盈忙跟在後面,本要招呼丫鬟伺候老爺更衣,但不見原先守在門口的丫鬟。
她心想,怕是那妮子又去躲懶了。
江郡守已快到門口了。
她在心裡暗罵一句懶骨頭,媚笑著去為他開門。
閨房的門咯吱一聲開了。
柳如盈豎起食指,用指尖輕輕在江郡守的唇上一抵。
“噓,輕些,別唐突了佳人。”
江郡守自認色中老手,如何能不懂柳如盈的暗示?
他眼底泛紅,吮著她染了鳳仙花汁的指甲,慢條斯理地輕啃了一番。
柳如盈嬌嗔地看了他一眼,收回手指,將他扶進屋去。
屋內沒有點燈。
皎潔的月光透過半掩的窗灑進屋。
床幃被放下大半,酡紅色的紗簾背後,隱隱露出個女人的身影。
會是什麽人呢?
是青樓未的清倌人,還是窮人家賣給人牙子的閨女?
江郡守放慢腳步,色心大起。
他為官多年,收受無數賄賂,什麽好的賴的都肯收,既然是外室孝敬他的,他自然也笑納了……
江郡守走到床前,脫了衣褲,掀起簾子,朝那女子撲了過去。
“啊!”
屋內響起一聲女子的驚呼,拳腳相向的砰砰聲跟著響起。
接著是一記沉悶的撲通落地聲。
“啊啊!”江郡守驚叫道,“怎、怎麽會是你?”
門外,柳如盈秉燭衝了進去。
只見江郡守脫了一半褲子,裹著絲被滾到地上,瞠目結舌地看著榻上的女子。
“你你你……”
他從未如此狼狽過,此刻連舌頭都打結了。
江郡守哢哢轉動著僵硬的脖子,轉而看向門口的柳如盈,指著那個女子道:“怎麽回事?”
柳如盈不明所以,挑燈上前。
她剛要仔細打量時,床幃裡響起一個中年婦人的聲音。
“來人啊,還不把這蕩婦給我綁了?”
外面齊齊湧進數十個仆婦,二話不說便將柳如盈用繩子綁了。
榻上坐的女子站起身,走到江郡守面前道:“老爺,還等著妾身給你穿褲子嗎?”
那人正是江夫人。
江郡守又羞又躁,大罵道:“你們、你們全都出去!出去啊!”
江夫人草草福了一福,命人押柳如盈回去。
柳如盈心中驚恐,掐著嗓子尖叫道:“老爺救我!老爺救救奴家啊,老爺……”
她剛擠出淚來,江夫人突然“啪”的一掌甩在她臉上。
“不要臉的下作玩意!再不閉嘴,我就讓人把你舌頭拔了。”
柳如盈的臉上腫起五個指頭印。
熱辣辣的,疼得她倒抽冷氣。
她不肯死心,拚命掙扎著,楚楚可憐地哀求道:“老爺,奴家只有你了,只求你放奴家一條活路。”
江夫人本就是個善妒的潑婦。
聽了她掐得千回百轉的嬌媚聲線,江夫人恨不得把她脖子給掐斷。
“還不帶走?”
仆婦們答了聲是,擰住柳如盈的胳膊大腿,竟將她強行抬了出去。
柳如盈邊哭邊扭打著,淒淒切切地喊著“老爺”。
江夫人怒罵道:“還不堵上她的臭嘴?老爺不穿褲子了嗎?”
江郡守羞得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滾!你們都滾!”
江夫人面露得意道:“聽到沒有?小狐狸精,你給我老實點,回去有你好受的。”
柳如盈被仆婦們綁出院子時,在院門口遇到了阮思。
她頓時驚恐萬分,眼神很快轉為怨毒,如刀子般狠狠剜了阮思一眼。
阮思冷笑道:“表姐不是一直想進江家的門麽?”
柳如盈想大罵她蛇蠍心腸,奈何嘴裡被塞了一團破布,只能發出嗯嗯嗚嗚的聲響。
仆婦們使勁掐她的胳膊和大腿,催促她趕緊上車。
她回頭怨恨地瞪著阮思,恨不得將眼前的女子挫骨揚灰。
阮思淡淡道:“恭喜表姐得償所願。”
江夫人從院子裡出來時,對阮思總算給了個好臉色。
她看了看遠處的馬車,轉向阮思道:“你這個什麽表姐就是個下三濫的小賤人,好在你是個懂事的。”
阮思笑了笑,道:“對,她一向如此。”
不論前世還是今生,只要留著柳如盈便是個禍患。
阮思目送柳如盈被帶走後,重新走進陰影裡,抬頭看向天空中那一輪皎潔的明月。
快要中秋了。
她還沒想好怎樣向母親柳氏交代。
傅韶華早已回了傅家。
次日,岑吟派人駕車接阮思過去赴宴。
宴席上,她屏退所有下人,問道:“此處只有你我二人,可否將昨夜的事據實相告?”
阮思見瞞不過去,隻好一五一十地說了。
昨晚,暗中保護傅韶華的下人告知金鈴兒說,傅韶華來晏家找阮思,似乎有什麽急事。
金鈴兒出門接她,偶然聽下人說今夜張家款待新姑爺,二人便一起乘車去東城找到阮思等人。
恰好晏瀛洲在路上遇到連羽帶隊巡邏,聽連羽說,江郡守此時還在衙門處理公務。
阮思猜出個大概, 讓晏瀛洲趕去衙門設法阻攔江郡守,竇一鳴送傅韶華回傅家。
她和金鈴兒兵分兩路,一個去江家找江夫人,一個戴面紗假扮傅韶華,好讓柳如盈放松警惕。
金鈴兒和傅韶華身材相仿,黑燈瞎火的,柳如盈也沒看清楚。
趁著她去找江郡守,金鈴兒打暈丫鬟逃了出來,阮思帶江夫人進了柳如盈家。
這才有了之後的那出鬧劇。
岑吟聽罷,心中欷歔,雖有下人暗中保護,但誰能料到局勢如此驚險?時間緊迫變數多,哪怕算錯一步都會滿盤皆輸。
但阮思竟能隨機應變,既保全了傅韶華的清白,又除去一個心頭大患。
岑吟放心不少,吃了口茶,微微點頭道:“也好,接下來我們該談談生意上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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