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過數日。
阮思和晏瀛洲準備返回林泉郡。
阮堂英心中千萬個不舍,親自盯著下人給他們收拾行裝。
來的時候,阮思和晏瀛洲共乘一車,後面跟著輛輕便的馬車。
回去的時候卻足足添了三輛馬車。
每一輛上面都塞得滿當當的。
阮思苦笑不得,翻了翻她爹娘準備的行囊,多是吃食衣物和金銀珠寶等。
“爹,我不要這些,您讓他們別收拾了。”
阮堂英固執地搖頭道:“那麽多吃的穿的,我和你娘哪裡用得上?”
只有在這種事情上,他才會毫不猶豫地拒絕他家犢子。
阮思又去找柳氏,撒嬌道:“娘,您快去勸勸我爹,他恨不得讓我把宅子都帶走。”
柳氏笑道:“要是能把宅子搬走,我也想讓你一並搬去。”
她一面和阮思說笑,一面催促下人手腳麻利些。
“對了,你們有沒有把我給小姐備的蠶絲被裝上?好好,還有那頂白狐裘……”
阮思呆呆地看著她爹娘指揮下人把大箱大箱的東西往車上塞。
衛長聲也來湊熱鬧。
“師妹,你不是很喜歡西大街那家糕餅鋪的綠豆糕嗎?”
阮思臉色一變,拔腿就跑。
衛長聲熱情地大笑道:“我給你買了好幾封,都放車上了啊!”
“晏瀛洲!你也不管管!”
她去找她夫君,鼓著腮幫子拉著他的袖子拽了拽。
晏瀛洲道:“那麽多東西,我們家裡怕是放不下了吧?”
阮思像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
“你嶽父那個倔脾氣,嘖,反正我是勸不動了。你去勸勸看,或者我們悄悄拿幾箱東西放回去……”
晏瀛洲低笑道:“我們回去換座大宅子就好。”
阮思在心底哀嚎一聲。
飯桌上,阮堂英感慨道:“你這丫頭不知跟誰學的,脾氣倔得跟頭驢一樣。是吧,賢婿?”
晏瀛洲低笑一聲。
阮思氣哼哼地翻了個白眼道:“反正不是跟我娘學的。”
阮堂英大聲道:“你出嫁的時候,死活隻肯帶十分之一的嫁妝,說是怕路上遭賊搶。”
那個時候,阮思心裡揣了別樣的心思。
她想著,這輩子就當是賺來的,她想怎麽活就怎麽活,管不了什麽名聲女德。
要是她嫁進晏家,看他晏瀛洲不好,那她就求一紙放妻書,隻管帶上嫁妝回娘家去。
她爹給她收拾那幾十擔嫁妝,看著倒是挺有排場的,但走的時候不怎麽好帶。
現在,阮堂英當著晏瀛洲的面重新提起,阮思臊得雙頰飛紅,生怕晏瀛洲看出端倪來。
阮堂英喋喋不休地說道:“你說你這孩子也真是的,你老子就是開鏢局的,還怕人劫你的嫁妝不成?”
阮思嗔道:“爹!你在說些什麽啊?”
她爹道:“你啊你,還想騙得了你爹嗎?編瞎話也不編個像樣點的。”
晏瀛洲低笑一聲,起身給阮堂英斟酒,笑道:“嶽父大人,請。”
賢婿一杯酒總算哄得嶽父眉開眼笑。
明日他們便要啟程了。
阮堂英幾杯酒下肚,又傷感起來,非要拉著晏瀛洲單獨喝幾杯。
柳氏攔也攔不住,隻得命人在園子裡擺了酒水小菜。
衛長聲被阮堂英趕去給阮思買點心了。
花園裡,只剩翁婿二人。
阮堂英握著酒杯,笑道:“那丫頭當初嫁你的時候,還跟鬧著玩一樣,等著和你和離回家。”
晏瀛洲飲了一杯酒,緩緩點點頭。
“我也不是沒有後悔過。她娘為了娃娃親的事,沒少和我吵架拌嘴,但我跟你爹說好的事怎能反悔?”
阮堂英歎道:“送她上花轎的時候,我心痛得很,當天便想騎馬去將喬喬追回來。”
晏瀛洲又為他斟了一杯酒。
“她那點小心思,我這個當爹的再如何糊塗,又怎麽會看不出來?”
阮堂英自嘲地笑道:“不過,我心裡存了個怪念頭,要是我女兒被休了,我定然高高興興地接她回來。”
晏瀛洲微微一愣,杯中的酒險些灑了出來。
阮堂英大笑道:“我都說了是怪念頭,你可不要笑你嶽父腦子不好使。”
“我晏家不出負心人。”
晏瀛洲酌了一口酒,微笑道:“嶽父大人恐怕等不到那天了。”
“好小子!”阮堂英開懷大笑道,“你和喬喬好好的,經常回來看看我們就好。”
二人接連飲了好幾杯。
阮堂英醉眼朦朧地盯著晏瀛洲,打著醉嗝道:“我一見到你,便覺得你是個好樣的,跟你爹一樣。”
晏瀛洲的眼神黯了黯。
“嶽父大人,您還記得我爹爹的模樣嗎?”
阮堂英道:“怎麽會不記得?你和你爹爹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他嘖嘖驚歎道:“你爹爹的武功人品,俠士風范,見過的人都很難忘掉的。”
晏瀛洲默了默,把玩著酒杯,像是下定決心,緩緩問道:“那您還記得那一戰嗎?”
“你爹救了我的那一戰?我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如今想要忘了也很難。”
“那另一個人呢,您還記得些什麽?”
阮堂英愣道:“誰啊?”
晏瀛洲看著他,神情凝重起來,開口道:“斷腸人。”
那晚,阮堂英情緒激動,和晏瀛洲說了很多從沒和別人說過的話。
直到他醉倒了,這場談話才被迫中止。
阮思和柳氏都沒有過問他們都說了些什麽。
次日,阮思揮別父母,和晏瀛洲一起返回林泉郡。
二人剛回林泉郡,衙門裡就出事了。
原來,江郡守接到匿名信,揭發他兒子江聰和獄卒勾結,冤枉並殘害無辜百姓。
那封匿名信裡,把江聰做過的勾當寫得一清二楚。
最讓江郡守驚懼的是,信裡竟然夾著田吉和趙世德簽字畫押過的供詞。
這兩份供詞,將矛頭直指向江聰。
幸好他提早截下這封信,背著所有衙役,偷偷將信藏在袖子裡帶回家。
江聰剛從學堂回來,便被江郡守叫到書房,劈頭蓋臉亂罵一通。
等他看了那兩份供詞,他的臉色也慘白如紙。
“爹!聰兒沒做過那些事!爹爹您信我,一定是有人想陷害兒子,您要為兒子做主啊!”
江郡守一腳踹翻跪在地上的兒子。
“老子不為你做主,還會把信揣回來?早就由著他們把你提去下獄了。 ”
他怒氣未消,瞪著江聰道:“你自己說,你又招惹誰了?”
這擺明了有人要江聰死。
江聰哭喪著臉道:“聰兒循規蹈矩,從來沒招惹過誰啊!也不知道是誰想暗箭傷人。”
江郡守怒道:“難道那兩個死鬼還自己從地裡爬出來,在供詞上按了手印想拉你去死麽?”
他抬手要打兒子,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江郡守的手僵在半空中,喃喃道:“還是說,這份供詞是他們生前留下的?”
江聰很快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他目光變得怨毒,咬牙切齒地吐出三個字,“晏瀛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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