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跪,把她父兄都給跪懵了。
柳如盈楚楚可憐地說道:“盈兒前幾個月去清河縣探望表妹,但回來的時候就……”
她雙手按著腹部,含淚看向柳氏。
柳氏愣了愣,前段時間她聽哥哥說,柳如盈外出走親戚去了,隻當她去的是外祖家。
沒想到,柳如盈竟一聲不吭地去了清河縣。
此時她跪在柳氏面前,抓著柳氏的衣裙,哭訴道:“姑姑是最疼盈兒的,一定要為盈兒做主啊。”
“盈兒未婚先孕,已壞了名聲,要是姑姑不管盈兒,我只有死路一條啊姑姑!”
柳未明氣急敗壞地衝回來。
他左右看看,一把扯住柳如盈,指著晏瀛洲道:“就是這個畜生麽?”
“放屁!”
阮思抄起茶幾要砸,阮堂英趕緊幫她扶著。
柳氏頭疼欲裂,皺眉道:“喬喬,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阮堂英和衛長聲合力從阮思手裡搶下茶幾。
晏瀛洲摟過阮思,對柳氏說道:“嶽母大人,請借一步說話。”
柳如盈抱著柳氏的腿,不準她隨晏瀛洲離開。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斷斷續續地說道:“姑姑,盈兒豈會拿自己的清白胡說?”
柳氏無奈歎道:“你表姐去過你家?”
阮思怒道:“娘!您不要信她!”
“盈兒在表妹家失了清白,她一定是自知理虧,怕爹爹和姑姑追究,這才一直瞞著家裡人。”
前幾個月,阮思怕柳氏受刺激,不敢在信中將柳如盈的齷齪事告訴她。
現在,她反倒被柳如盈反咬一口。
柳氏深深地看了阮思一眼。
阮思滿臉憤怒,眼神鋒利如刀,似乎恨不得將柳如盈千刀萬剮。
“喬喬,你來說吧。”
柳如盈痛哭道:“表妹不僅將我逐出家門,還想找人來殺我,表妹她……好狠的心呐。”
說著,她卷起袖管,露出胳膊上猙獰的刀傷。
阮思冷笑道:“要是我下的手,這一刀絕對在你脖子上。”
柳如盈哭得好像喘不過氣來,驚懼交加地抱緊柳氏的雙腿。
“姑姑你看呐,表妹真的想殺盈兒,求求你救救盈兒。”
柳未明見狀,擋在柳如盈面前,破口大罵道:“你想殺盈兒就先殺了我!我看你是不是要當……”
剩下的話還沒說出口,阮思已搶步上前,提著晏瀛洲送阮堂英的刀回來了。
“說啊,”她拎著刀往外拔,“你先說,我拔刀。”
柳未明趕緊轉到柳氏身邊,痛心疾首地罵道:“妹妹,你要還當我是你大哥,今日就給我……”
“給你個了斷如何?”
阮思握著刀,怒火中燒,氣勢洶洶,仿佛真的會一刀劈下來。
晏瀛洲奪過刀,淡淡道:“夫人,刀沉。”
柳如盈接連磕了幾個響頭,哀求道:“姑姑,盈兒的清白全毀了,盈兒隻想求姑姑一件事。”
柳氏驚異道:“什麽?”
“盈兒不求和表妹爭什麽寵,也不求表妹會大度接受我的孩子,但盈兒已經無路可退了。”
她抬頭看著柳氏,流淚道:“盈兒只求一個平妻的名分,與表妹共侍一夫。”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柳如盈磕頭如搗蒜,向柳氏哀求道:“孩子不能沒有父親啊……千錯萬錯都是盈兒的錯,但孩子……”
阮思怒道:“你怎麽不告訴我娘,林泉郡守才是你的姘頭?”
柳如盈看了她一眼,哭泣道:“事到如今,表妹非得把我逼上絕路嗎?”
“娘!”
柳氏讓丫鬟扶起柳如盈,對柳未明說道:“先帶盈兒回去吧。”
阮思盯著她娘,鼻子酸得厲害,心仿佛被捅了一刀,露出個大洞,呼呼地往那個大窟窿裡灌風。
柳氏的面容瞬間變得疲憊而蒼老。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阮思。
“啪!”晏瀛洲重重一刀,將廳裡的椅子劈成兩半。
柳如松叫囂道:“你耍什麽狠?明明是你做了見不得人的事!”
他一言不發,手中的刀一揮,刀背精準地砸在柳如松身上,疼得他倒在地上齜牙咧嘴地叫喚。
阮堂英暴喝道:“再不滾,老子就殺了你們!”
柳未明隻好趕緊拉起兒子,扯過女兒,罵罵咧咧地跑了。
阮思流著淚,直直地看著柳氏。
終於,她緩緩開口道:“娘,我去房裡等你。”
她轉身獨自離開,晏瀛洲站在原地,神情冰冷得可怕。
阮堂英擔心地喚了一句“瀛洲”,他回頭看著嶽父,低聲道:“喬喬哭了。”
那雙眼,燃著滔天怒火。
但他的聲音,卻讓阮堂英也覺得傷心。
阮堂英隻得拍了拍他的肩,說道:“喬喬她娘,最在意的始終是喬喬。”
房間裡,阮思平靜地把柳如盈如何去了清河縣晏家,又如何進了江家的門全都告訴柳氏。
她的眼眶紅紅的,但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柳氏手中的帕子攥得皺巴巴的,一顆心懸在嗓子眼,背上早已沁出一層冷汗。
阮思說完後,柳氏緩緩開口問道:“喬喬,這些事情,你以前為什麽不跟娘說?”
“我不想讓娘傷心。”
說著,阮思又垂下頭去。
柳氏愣住了。
之前她聽阮思說出自己如何設計對付鍾二爺,柳如盈如何騙走晏老夫人,聽得她心驚肉跳的。
她從未想過,女兒竟過著這樣險象叢生的日子。
而她這個做母親的,對女兒的處境毫無察覺,這讓柳氏感到無比心痛。
“喬喬,你應該告訴娘的啊。”
以她對阮思的了解,阮思此時應該把家都掀了,提著刀跑去柳家找柳如盈算帳。
但她面前的阮思,卻沉靜得可怕。
有那麽一瞬,柳氏甚至覺得眼前的少女根本不是她女兒。
阮思只是淡淡道:“娘是世上最疼喬喬的女人,喬喬也心疼娘啊。”
她驚異於自己如此輕松地說出這句話。
重活一世,阮思很想大哭大鬧,讓她娘注意到,她也是會難過會心痛的啊。
但她看著柳氏泫然欲泣的臉,想到前世痛失爹娘,她早已心如刀絞,一句重話也說不出來。
柳氏盯著她的臉,想要抬手摸摸她,但那隻手僵在那裡。
她突然感到, 自己這個母親是如此失敗。
“喬喬……喬喬,你應該和娘說的啊。你的委屈,你的處境,你的喜怒哀樂……”
“娘全都想知道。”
“我每天都在想喬喬,吃飯的時候擔心喬喬挑食,睡覺的時候擔心喬喬踢被子著涼……我的喬喬……”
柳氏默了默,拭去眼淚道:“你不信娘,對嗎?”
阮思飛快地轉過身去,“娘,爹爹還在等我們吃飯呢。”
她背對母親,淚如雨下。
身後,柳氏幽幽道:“娘知道了。”
她知道了,讓她的喬喬難過的人,全部都該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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