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眾人一聽,頓時炸開了鍋。
“真有那麽好的事,讓我們在這個天仙似的小娘子身後撒開腳丫子去追?”
“你敢啊?我可不敢去,讓那冷閻羅知道了還不把你腿打斷?”
潑辣些的婦人揪著自家男人耳朵罵道:“得了吧你呐,追三條腿的兔子都追不上呢!”
銀瓶兒帶人在台前擺出一張香案,捧出香爐插了一支線香。
“諸位,請看那邊。”
眾人隨阮思看向街道另一端,那邊好幾裡地皆是賣小吃的,本地人都熟悉得很。
很快有人在小吃街上灑了一層厚厚的煤灰。
竇一鳴翻身下台,踩了一腳煤灰,又回到台上抬起腳底給眾人看。
“大家看好了,只要腳沾了地,立馬就得沾一鞋子的灰回來,這可抵賴不得。”
台下有人問道:“怪了,又要比誰跑得快,又不準腳著地,那還能怎麽玩?”
“飛簷走壁。”阮思笑道,“今日比的是輕功,又要快又要穩。”
竇一鳴指著小吃街盡頭說道:“那邊有家賣酒釀丸子的還開著呢,起點在這,終點就在那。”
第二輪的規則就是,從線香點燃那一刻算起,比試者腳不沾地,去買一碗酒釀丸子來。
比試者端著丸子重新回到擂台上時,才能掐斷線香,期間一滴湯水都不能灑。
台下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啥?這不是為難人嗎?”
“湯湯水水的,用廣口碗平白端著都會不慎灑了,跑起來誰還控制得了?”
有人帶頭起哄道:“莫不是晏家二夫人不想給銀子,要找借口讓大家夥知難而退?”
銀瓶兒將那盤金元寶端過來,阮思隨手取了一隻,押在香案上說:“我押我自己。”
下面的人顧不得抱怨,全都直勾勾地盯著那錠金子。
竇一鳴問道:“有人要來挑戰我嫂子嗎?”
台下跳出個年輕男人,模樣猴精猴精的,怪笑著問道:“只要腳不沾地就行了嗎?”
見竇一鳴點了頭,他立刻衝出人群,牽來一輛破破爛爛的驢車。
“我這驢子跑得可不比女人慢。”
此話一出,眾人都哈哈大笑,等著看阮思要怎樣收場。
阮思淡定地笑道:“可。”
那趕驢車的男人見她沒羞紅了臉,反倒覺得無趣,摸出幾個銅板說:“我就押這些。”
旁人哄笑道:“你個沒出息的東西,明明穩贏,怎的不多押幾塊銀子?”
“就是啊,她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娘子能會什麽武功,還不是專門出來唬人的?”
驢車漢子大聲道:“我就剩這點家底了,你們倒是押我啊,贏了的銀子咱們一起分。”
有個黑臉矮子一把搶過汪老拐的拐杖說:“喂,你們誰再弄隻拐杖借我用用?”
竇一鳴笑道:“你雙手拄著杖,哪還有手端酒釀丸子?”
那人愣了一下,覥著臉道:“我用嘴叼著不成嗎?”
看台上,鍾二爺對他身邊的美少年說:“去,陪晏夫人熱鬧熱鬧。”
那少年行了一禮,從懷裡掏出好幾塊銀子押在香案上,“算我一個。”
阮思回頭睨了他一眼,鍾二爺遙遙舉杯道:“老夫以茶代酒,先祝晏夫人旗開得勝。”
她不動聲色地站到台前,和幾人並肩站到一起。
“依老夫拙見,你們各自分開跑沒個看頭,不如多端幾隻香爐來,
一起出發豈不更刺激?” 荀縣令抹了把汗道:“聽到沒,還不快照做。”
等一切準備就緒,銀瓶兒領人一起點燃四支線香。
驢子嘶鳴著撒開蹄子跑了起來,矮子腋下夾著拐杖,蜷起腿吊在半空中,也奮力往前挪。
阮思和那少年的身影已落在幾丈開外。
一白一青,快如閃電,幾個縱躍已飛掠到街旁瓦肆上。
人群中不時爆發出陣陣驚歎。
“噢喲,晏家二少奶奶還真是個仙女。”
“人呢人呢?怎麽眨個眼就不見了?”
“那邊呢,”有眼尖的指著匾額旁的一抹白影道,“晏家鋪子蓋著紅布的匾額後頭。”
阮思在匾額旁引足了目光,這才飛身躍開,去追暫時領先的那名少年。
下面的驢車在煤灰上艱難地跑著,不斷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那夾著雙拐的從旁邊過,忍不住回頭笑道:“哥們你這車快散架了吧?”
趕驢車的沒好氣道:“去去去,你在這裝什麽瘸子?”
兩人拌嘴間,阮思和那少年已各端了一碗酒釀丸子,踩著屋頂圍牆往回趕去。
竇一鳴看得瞪大雙眼,“瓶兒姐姐,原來我嫂子的輕功那麽好啊。”
銀瓶兒抿唇笑道:“我家小姐自幼學的就是這些保命的功夫。”
竇一鳴咂嘴道:“好本事,改天一定要讓嫂子指點我……咦,她怎麽又往那邊去了?”
阮思明明領先那少年好幾丈,但她偏偏折身落到剛才的匾額上。
匾額上的大紅綢子被風微微吹起。
她衣袂翩躚地立在匾額旁,一襲白衣柔軟如雲,引得所有人仰頭看去。
“欸?這裡什麽時候要新開家店不成?”
“我瞅著好像寫著個什麽‘記’,這是誰家的鋪面啊?”
眾人剛說了幾嘴,便有人驚呼道:“快看!鍾二爺家的少年要贏了!”
那少年從屋頂上飛身而下,像飛鳥一樣,急促地朝擂台俯衝而去。
“這這這!”竇一鳴驚得合不攏嘴,“嫂子,快啊!”
說時遲,那時快。
少年剛落到擂台上時,阮思搶先一步掠過他身側,第一個掐斷了線香。
那少年愣了片刻,匆匆掐斷另一支線香。
眾人又看另外兩人,那夾著雙拐的叼著碗,搖搖晃晃地往回挪。
趕驢車的端著碗拚命催那驢子,但驢子倔脾氣突然上來了死活不肯走。
拄雙拐的經過他身邊, 一時得意,張嘴大笑起來。
嘴裡叼的那隻碗便哐啷一聲掉在地上,裡面盛的丸子灑了一地。
他驚叫一聲,癱坐在地,那趕驢車的笑得前仰後合。
驢子被他的笑聲一驚,撒開蹄子拚命往回跑,一路橫衝直撞,嚇得他捂緊懷裡的碗。
“好家夥,你慢點啊別跑那麽快,要灑出來了……”
驢子哪裡肯聽他的,咚的一聲絆在石坎上,那輛破驢車也被撞散了架。
趕驢車的四腳朝天地摔到一旁,手裡的酒釀丸子潑了那驢子一身。
“好了,”鍾二爺說道,“將那兩支香取來比一比短長,看看晏夫人和我家下人誰更了不得。”
他語帶嘲諷,竇一鳴哼了一聲,說道:“不用比了!我家嫂子先回來的。”
鍾二爺卻搖頭道:“萬一晏夫人那支香埋得淺,我家下人那支埋得深,豈不虧得很?”
眾人伸長脖子去看,兩支香僅有毫厘之差,隔得遠些看上去竟像一樣長。
“縣令大人,不妨由你親自去看看。”
荀縣令隻得點頭應了,顫顫巍巍地走上前,俯身去查看兩支香的長度。
隔了半晌,他小心翼翼地說道:“本官眼拙,看著就跟沒差一樣,要不這局算平局?”
鍾二爺冷笑道:“荀大人明察秋毫,何時眼拙過?”
他隻得硬著頭皮將腦袋往香爐邊去湊。
一陣風過,香爐裡的灰被帶起不少,荀縣令吸進一口灰,忍不住朝著香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阿嚏!”
下一瞬,香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