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縣衙門前的鳴冤鼓就被敲得咚咚響。
荀縣令在睡夢中被吵醒,但一聽下面的人說來的是賈大善人,趕緊披上衣服著鞋跑了出來。
“賈大少,”荀縣令向來人作揖道,“今兒這是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賈善臉上的傷又紅又亮,就像趴了一條醜陋的大毛蟲。
“別給我裝糊塗,晏瀛洲呢?你打算怎麽處置他?”
荀縣令愣了一下,下人小聲告訴他,昨夜有人劫獄,典獄長去緝賊了。
他笑得更諂媚,道:“大少爺裡面請,那小子怎麽得罪您了,咱進去慢慢說。”
賈善指著臉上的傷,怒道:“昨天,他在東市朝我臉上抽了一鞭子。”
荀縣令的笑容一僵。
“謔喲,”賈善捂著臉叫道,“碰不得碰不得,一碰就疼得厲害。”
荀縣令給下人使了個眼色,親自去攙他,“你們這些脹乾飯的,還愣著幹嘛?快去找大夫啊!”
“不必了!”賈善揮開他的手,“爺家裡什麽沒有,用得著到你這破縣衙看病麽?”
荀縣令見他不肯進去,心知這回更不好收場了。
“您這傷啊,見不得風吹日曬的,何必親自跑這一趟呢?托人來傳個話不就行了。”
賈家的家丁已將縣衙大門堵了起來。
賈善怒道:“少廢話,你今日要是不把晏瀛洲廢了,大爺我可咽不下這口氣!”
“誰要廢我家夫君啊?”
不遠處,一道清婉的女聲響起。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一個絕色少女押著個五花大綁的漢子往這邊走來。
她的容貌明人,賈善第一個便看得癡了。
竇一鳴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嫂子,前面就是縣衙了,那位著鞋的就是我們荀大人。”
“這位是?”荀縣令看向竇一鳴。
阮思主動開口道:“昨夜有賊人強闖晏宅,被我家人給打發了,我捉了個領頭的。”
說著,她扯了扯手中的麻繩,示意那人抬起頭來。
昨晚有人劫獄,晏瀛洲卻把心腹留下,阮思猜他擔心歹人聲東擊西,趁機來擄他家中老小。
晏家上下僅有八九個家仆,好在金鈴兒和銀瓶兒都會些武藝。
阮思命竇一鳴設防,保護晏老夫人和祝東顏,自己握了幾枚暗器伏在梁上。
果然,一入夜,這小頭目就帶著幾個人偷偷摸摸地來了。
竇一鳴忙解釋道:“大人您看,這不是通緝令上的青龍寨山大王‘瘋子’封紹宇嗎?”
荀縣令湊過去,盯著封紹宇的臉端詳起來。
賈善不耐地打斷道:“荀縣令,你聽到我的話沒有?”
阮思看到他臉上的鞭印,“是你?”
“娘子這天仙般的人物何苦跟了閻羅王作踐自己?不如隨我回去當我的十四姨娘。”
竇一鳴氣得漲紅了臉,“嫂子莫要聽這些髒話汙了耳朵。”
阮思冷笑道:“看來有人昨日吃鞭子還沒吃夠,豆子,去牢房取條帶鋼刺的來請他吃。”
荀縣令生怕她把賈善惹惱了,匆忙打圓場道:“咦,原來是晏家夫人。”
“妾身見過荀大人。”
見賈善只顧盯著阮思,看得眼睛都直了,荀縣令當即會意。
“既然是晏大人不慎衝撞了賈大少,不如請晏夫人代為給賈大少賠個不是,你看可好?”
賈善邪笑道:“既要賠罪,需得娘子誠心才行。
” 荀縣令馬上接話道:“隻要您不跟晏瀛洲一般見識,晏夫人自然誠心替夫賠罪。”
說著,荀縣令拚命朝竇一鳴眨眼,暗示他催阮思表態。
竇一鳴撇撇嘴,把頭扭到一邊去了。
賈善猴急地笑道:“去,把你府上的好酒好菜都取來,本大爺今日要和小娘子好好喝幾杯。”
“好……”荀縣令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阮思徑自打斷了。
“喝你奶奶個腿!”
荀縣令兩眼一黑,心道完了。
賈善冷笑道:“你剛嫁到這裡,還不知道這邊的規矩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阮思答道,“既是王土,便要依了王法。”
“屁!”賈善哈哈大笑道,“你問問這個縣令,大爺我說的話大還是王法大?”
他的口氣狂妄,連被綁著的那個漢子都聽不下去了。
“呸!”
“你你!”賈善被他啐了一口,怒道,“你找死!”
封紹宇猛地抬起頭來,一臉青色的胡茬,目露凶光,像隻鬥狠了的野狗一樣。
荀縣令的腳一軟,身子晃了晃,忙說道:“竇一鳴,既然抓了人,還不趕快將他收監麽?”
竇一鳴小聲道:“是嫂子抓的。”
“他娘的,栽在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手裡,老子以後也沒臉混了。”
封紹宇承認得痛快,但回頭瞪著賈善時,馬上又面露嘲諷。
“你個狗仗人勢的龜孫,誰不知道你認了個了不起的爹,這才抱上嘯山虎的腿肚子?”
竇一鳴壓低聲音,解釋道:“這個姓賈的,他乾爹鍾二爺,是縣裡的土皇帝。”
阮思有點同情地看了荀縣令一眼。
賈善忽然抬起腳,狠狠朝封紹宇踹去。
阮思腳尖一點,一絆一勾,分毫沒讓他踹到人,反教他重心不穩臉朝下摔了。
“哎喲!”
荀縣令快哭出來了,忙去扶他,一個勁地朝阮思搖頭瞪眼。
阮思走到他面前,“這回得罪你的是我,你有什麽盡管衝著我來,不必去找荀縣令告狀。”
賈善爬起身,挑唇冷笑。
“荀俊才,你聽好了,”他轉而威脅荀縣令, “你若不將晏瀛洲革職查辦……”
“我乾爹鍾二爺能輕易拿了你的烏紗帽,還有我那位兄弟嘯山虎,多的是讓你家破人亡的手段。”
賈善見荀縣令嚇得發怵,這才覺得愜意了幾分。
“快、快去找晏瀛洲來……”
話音未落,幾名捕快從大牢那邊來了,為首的捕頭陳燁儀表不凡。
陳燁道:“稟大人,昨夜青龍寨夜襲大牢,幸得典獄長早有防備,獄中山賊無人逃走。”
竇一鳴衝阮思擠擠眼,示意她安心。
“昨夜,我與晏瀛洲夜闖青龍寨,今晨已將青龍寨余孽打盡,悉數投入牢中。”
竇一鳴急了,拉住陳燁道:“你瞧瞧這人是誰,你怎的好意思說把人都抓完了?”
陳燁看清後微微一驚,隨即稟道:“縣衙大牢今日又添數人,典獄長那邊正在審訊犯人。”
荀縣令心煩意亂地點點頭。
賈善惡狠狠地瞥著他,威脅道:“姓荀的,你可想好了,你要保你的烏紗帽還是保晏瀛洲。”
說完,他又輕佻地看了阮思一眼才走。
荀縣令為難地看向阮思,“晏夫人,剛才的話你也聽到了吧?”
“是,”阮思答得乾脆,“但我也有句話想提醒大人,地府若無閻羅鎮守,小鬼必然為禍人間。”
荀縣令哀嚎一聲,癱坐在地。
阮思晃了晃手裡的繩子,笑眯眯地對他說:“荀大人,聽說瘋子值五兩銀子呢。”
“啊?”
阮思將那人交給竇一鳴,伸手一攤,笑道:“賞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