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打開盒子一看,差點嚇得將盒子扔了出去。
那隻盒子裡裝著一個人頭,用嘯山虎的虎頭旗包裹著。
晏瀛洲見她神色有異,接過盒子,皺眉挑開旗子,只見盒子裡躺的赫然是王掌櫃的人頭。
王掌櫃和阮思有些過節,但後來送了張釀酒方子給她。
阮思搖搖欲墜,臉色蒼白。
陳燁等人匆匆趕來,說是城外有一個村莊被洗劫一空,村裡幾十口人全被吊死在樹上。
衙門收到報案差人過去,只見幾十具屍體掛在樹上,全都被剝了臉皮。
他說這席話時,自己也打了個寒顫。
阮思隻覺得如鯁在咽。
那個看不見的敵人仿佛在暗處窺伺她,像最危險的野狼一樣,隨時會一口咬斷她的脖子。
晏瀛洲送她回房後,隨陳燁趕去了村裡。
金鈴兒不明所以,嘀咕道:“不是明日就要走了嗎,姑爺怎麽還有公務在身?”
阮思搖搖頭,站在日頭下猶覺得冷。
銀瓶兒捧著張單子來找她。
“小姐,過幾日要帶的東西我都清點過了,單子在這裡,您且看看有沒有遺漏的。”
阮思麻木地接過單子,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
她突然想起了什麽,將單子放在一邊,抬頭問道:“上次酒坊送來的那壇酒還在嗎?”
酒坊釀出第一批酒的時候,她曾讓銀瓶兒給她留了一壇。
銀瓶兒愣了一下,笑道:“在,小姐要飲?”
阮思點點頭,催她去取。
金鈴兒恰好見了,疑道:“小姐不是從不飲酒嗎?最多……最多偷偷拿筷子蘸老爺杯子裡的酒嘗嘗。”
阮思笑了笑,沒有說實話。
“沒什麽,只是想著走之前多少嘗一口。”
銀瓶兒取來酒壇,猶豫了半天,給阮思倒了一小盅酒。
阮思端起酒盅走到門口,心中默念,這第一杯便敬王掌櫃和封大娘,還有那幾個枉死的弟兄。
在金鈴兒和銀瓶兒的注視下,她將一盅酒悉數灑在土裡。
銀瓶兒看出她的異常,擔憂地問道:“小姐今日心裡不痛快麽?”
阮思搖頭笑道:“無妨,第一杯是敬給皇天后土的。”
她將空酒盅重新放到桌子上,示意銀瓶兒再給她加一盅。
待要斟酒時,屋外傳來晏瀛洲的聲音,“第二杯,應是要留給為夫了吧?”
見是晏瀛洲來了,金鈴兒趕緊向銀瓶兒使了個眼色。
兩個侍女促狹一笑,紛紛行禮退下了。
“你、你還會喝酒?”
她這夫君一貫是個不近人情的主,那神仙一樣的人物,和凡夫俗子搶什麽酒喝啊?
晏瀛洲低笑道:“平日滴酒不沾。但陪我家夫人喝,便是千杯不醉。”
阮思隻好抱著酒壇,在屋裡掃視一圈,嘀咕道:“但在屋子裡喝酒悶得慌,我們換個地方吧。”
晏瀛洲接過酒壇,問她說:“夫人想去哪裡?”
“屋頂。”
兩人躍上屋頂,並肩坐在一起。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院牆外亮起千百盞燈火。
遠處燈火如螢,阮思睜大雙眼,托腮看向遠方的夜景。
晏瀛洲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隻覺得她的眸子澄淨,揉進了破碎的星光,好像琉璃一般。
那張臉,帶著認真而又迷糊的神情,讓他有些想捏一把。
“夫人,新婚當晚,你我未曾飲一杯合巹酒,
今夜補上如何?” 阮思回過神來,一拍腦門道:“哎呀,我們兩個人,一個壇子,這怎麽飲?我下去拿隻酒杯。”
晏瀛洲剛要自己去,阮思已跳下屋頂了。
等她重新回來的時候,手裡提著兩隻……海碗。
晏瀛洲:“……”
阮思倒了兩碗酒出來,遞了一碗給晏瀛洲,腳踩著屋脊,豪邁地說:“來來來,喝酒喝酒。”
晏瀛洲端過碗,心裡微苦。
夫妻眷侶月下對飲,本應是花前月下,情意綿綿。
他怎麽……就像跟兄弟喝呢?
阮思雙手捧著碗,睨了他一眼,問道:“怎麽了?”
晏瀛洲緩緩道:“……我家夫人好酒量。”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屋頂上不時拂過微涼的夜風,將碗裡琥珀色的美酒吹皺。
“這樣海飲也無趣,”阮思問道,“不如我們來玩個遊戲如何?”
“好。”
阮思雙眼一亮,和晏瀛洲約法三章,一碗酒換一個答案。
“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要是如實答了,我便喝了這碗酒,不然你就得喝你那碗。”
“你答完了,就換你來問我,規則也是一樣的呢。”
晏瀛洲點頭應了。
阮思笑道:“我先來。夫君,我問你,要是那天我沒動手殺鍾二爺,你會將瘋子抓回去問罪嗎?”
她雙眼睜得圓圓的,一眨不眨地看著晏瀛洲。
晏瀛洲道:“不會。 ”
阮思有些不信,晏瀛洲朝她舉了舉手中的碗。
“但我會讓他知道,朝中自有鐵律,他的所作所為不應凌駕於律法之上。”
晏瀛洲看向幽暗的天際,神色微微一沉。
“律法是人性的底線。他若是對律法對毫無敬畏,那他以後再犯,你放他一次還能放第二次嗎?”
阮思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嘀咕道:“但鍾二爺終歸是要死的,他死在瘋子手上不也一樣?”
晏瀛洲蹙起眉,“不一樣。”
“哪怕人人皆知他罪大惡極,也有我朝律法給他定罪。他死在別人手上,旁人隻知是因為私仇。”
“即便縣裡的百姓為此拍手稱快,他們也不知鍾二爺為何而死,不知他觸犯了幾條律法。”
晏瀛洲低聲道:“那他們誰還會知道,犯了罪便要依律付出代價,就算是鍾二爺也逃不過。”
“你是說,借鍾二爺的事,讓百姓知法明法,信任我朝律法?”
他盯著阮思的眼睛,低笑道:“夫人,這是第三個問題。”
“你耍賴。”
阮思生怕晏瀛洲再催她喝酒,慌忙捏著鼻子把碗裡的酒一飲而盡,辣得她連連咳嗽。
待她平息下來,晏瀛洲道:“下面該我問你了。”
阮思有點緊張地點點頭,“盡管問吧。”
“那日你在鍾家馬車上被灌下一壺藥後,我見你躺在車廂裡掙扎打滾,心裡一直記掛至今。”
晏瀛洲的眼神似是關切,阮思疑道:“你想問什麽?”
“喬喬,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