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輕學徒話不多,請我們走進內室,說是讓我們稍等,他去泡茶。
挺熱情的一個小夥子。
阿讚吉望著他的背影,小聲說,“這個學徒應該什麽都不知道,他沒有修行者的底子,腳步輕浮,一看就是普通人。”
我小聲說,“還是謹慎一點好,很多蠱師無法通過外表判斷,有些人看似弱不禁風,殺人的手法卻層出不窮,蠱師和大部分修行者不一樣。”
阿讚吉沒說什麽,只是輕輕把玩著手上的一柄黑色小刀子。
大概兩三分鍾左右,學徒走出了後堂,手中端著一個茶盞,腳步很輕地向我們走來,“客人,喝茶。”
我說了句謝謝,我剛想去接水杯的時候,對方的手掌卻忽然往後撤了一下,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下意識地挺直了身子,視線往前偏移了幾分。
不太對!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危機感忽然襲上了我的心頭,遞水的同時卻把茶杯往後撤,動作雖然很輕微,但卻不是正常人應該有的反應。
我半坐在椅子上,把手僵在了空中,對方正好是居高臨下地看向我的頭頂,兩秒鍾之後,阿讚吉說了一句,“你在幹什麽?”
從阿讚吉的角度來看,我現在的姿勢肯定很怪異,他還什麽都沒有察覺,把手伸過來,似乎想替我接過那杯水。
就在阿讚吉伸手的那一瞬,我就聽見前方傳來一聲像是蛇鱗劃過布片的動靜,和蠱打交道,我對蛇蟲鼠蟻之類的動物異常敏感,耳朵一動,已經聽出來了,對方的目標一開始是我,現在轉向了阿讚吉。
“別接他的茶杯!”
這句話剛從我口中咆哮而出,我就看見那茶盞之下的手中鑽出了一顆褐色的蛇頭,張嘴咬向了阿讚吉的手指。
毒蛇的獠牙貼近阿讚吉手指的瞬間,他猛地一翻手掌,端在空中的右手從側舉變成了平伸,掌心向上,往毒蛇七寸的位置上夾了過去。
阿讚吉的動作已經很快了,但毒蛇卻比他更快,這條蛇訓練有素,絕不像是山裡的普通毒蛇,冰涼的蛇頭竄進阿讚吉掌心,暴伸半尺,舍身纏上了阿讚吉的手腕。
阿讚吉驚呼一聲,只見蛇頭扭動,直奔他小臂的部位咬了過來,我再想替他抓蛇已經晚了一步。
千鈞一發之間,阿讚吉動了動左手,一柄黑色小刀揚起來,不偏不斜地斬中蛇頭,我眼看著一蓬鮮血在阿讚吉手臂上方炸開的同時,這學徒手中又飛出了另一條毒蛇。
這一次,那毒蛇的目標分明是我。
我沒懂,好像截木頭一樣坐在哪裡,毒蛇飛射而來的身體好像一截線頭,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光,不過瞬息間便咬向了我的脖子。
不過它張開獠牙,卻並沒有咬下來,因為毒蛇彈起的瞬間,龍靈蠱已經散發出一股蠱中王者的威壓,它本能感受到了恐懼,冰冷的蛇麟一豎,倒在我肩膀上,卻遲遲不敢張嘴往下咬。
反倒是從我脖子處彈射出了一道精光,一個細小的光點鑽進了毒蛇的脖子,很快便消失無蹤了,而那毒蛇也開始渾身亂扭了起來,把身體擰成麻花形狀,十分痛苦地翻滾倒地。
“你到底是誰!”我徒然暴起,一手握住了學徒的脖子,對方一共準備了兩條毒蛇,剛好針對我和阿讚吉同時下手,這證明我們的行蹤極有可能暴露。
學徒依然麻木地站在那裡,我的手觸碰到了一片冰涼,心臟一跳,本能地把手縮回來,驚呼道,“你已經死了?”
學徒仍舊站在那裡沒動,嘴角上揚,流露出一抹很詭異的冷笑,他不動,我也不動,與對方詭異的目光對峙著,兩秒鍾後,他麻木地張開嘴唇,發出漠然的聲音,“多管閑事,下一個死的人就會是你!”
說完,服務員直挺挺地倒下,慢慢合上雙眼。
我猛地站起來,耳邊卻傳來阿讚吉低沉的驚呼,“他是個死人,為什麽我從進門的時候去沒有發現。”
“因為他進來的時候還活著,替我們倒茶的時候才死的。”我冷冷地說。
阿讚吉呼吸一滯,語氣低沉道,“這麽說凶手就藏在後面?”
他厲喝一聲,率先射出了手裡的黑色小刀,身體彈跳起來,瞬間便衝向了學徒剛才倒茶的那間屋子,而我則低下頭,看向腳邊的死屍。
一天之內,這是我看見的第五個死者。
不久,阿讚吉從空屋中跑出來,手上拿著剛剛投擲出去的黑色短刀,一臉陰沉地說,“沒有人,可能是撲讚下的手。”
“我懷疑不是!”我搖頭,把視線定格在了房間深處,沉聲道,“裡面還有幾個房間,進去看看再說吧。”
說完我立刻衝向那幾個房間,阿讚吉快步跟上,連續尋找了五六個房間,我在最後一個小房間裡,看見了一個盤腿坐在地上,正在閉目養神的老人。
這人一樣是苗族打扮,精赤的胳膊上紋滿了不少陰法刺符,面相很蒼老,滿臉褶子老紋,瘦得好像皮包骨,臉皮搭聳,兩隻眼睛也是閉起來的,看起來好像是在睡覺。
“撲讚!”阿讚吉厲喝一聲,十分謹慎地揚起手中的刀子,我也後退了一步,一臉凝重地打量房間中的老人。
半晌,撲讚並沒有任何動作。
我臉色抽動,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把手伸到他鼻子下面,麻木地回頭說,“死了。”
阿讚吉眉頭聳動,低呼道,“死了?”
“沒錯, 你看他的樣子好像是在打坐,其實已經沒有呼吸了,他是在打坐的過程中被人無聲無息地毒死的。”說完,我伸手在撲讚肩上輕輕一推,屍體僵立著倒下,仍舊保持著和剛才一樣的打坐姿勢。
“誰能殺掉他?”阿讚吉悚然一驚,說撲讚可不是一般人,他是苗疆鼎鼎有名的大蠱師,在面對面的情況下,就算我和阿讚吉合作,也未必是人家的對手。
我沉下臉說,“答案只有一個,應該是很熟悉的人下手,撲讚曾經和張麻子隔空鬥法,雖然最後元氣大傷,可張麻子也並不輕松,這點足以證明他的強悍,而對方卻能在無聲無息中毒死他,只能是撲讚最親近的人才可能半到。”
“剛才那個學徒?”阿讚吉恍惚道。
“應該不是。”我皺眉說,“無論是誰毒殺了撲讚,現在這筆帳都要算在你我頭上了,走吧,趁還沒被人發現,我們趕緊離開這鬼地方。”
說完,我陪阿讚吉翻窗出去,小心翼翼地避免留下任何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