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的霧氣籠罩著四裡,幾乎連天上的群星都有意為之遮掩一二,一道身影悄然無聲地出了一小院子。
同一時刻,京城某一處院子的書房,一雙手也熟練地啟動機關,隨之這道身影也悄然無聲地進入地道。
開局無回頭。
就如此刻的關有壽。
望著大炕上昏睡的葉秀娟,從他籌謀開始,他就沒想過放手,有的無非也是稍改計劃而已。
有一種人越到關鍵時刻,他越是冷靜。乾起壞事,他更有天賦。
從關有壽在通話前下藥,到此刻拿出麻袋裝上人到出了院子的整個過程,手法乾淨利落之處可見一斑。
要是關平安此刻在此,她就會明白為何梅老非要替她兄妹倆人取名兒——一浩然、一如初?
正氣浩然,不忘初心。
就如關有壽用天佑平安四個字來表達對一雙兒女最美好的期望一樣,梅老何曾不是以名警示弟子。
城郊亂墳崗。
這是一處極為荒涼的墳堆。
因此處有無主的孤墳,鮮有來人拜祭。久而久之的,加上附近雜草叢生,便越發的陰森冷僻。
濃黑的樹影之下,“砰”的一聲,關有壽將肩上扛的麻袋隨手扔到草叢,驚得極有規律的蛙聲紊亂,也驚起兩聲禿鷲的叫聲。
許是雙眼已經熟悉黑暗,只見關有壽拿出一把匕首往麻袋上劃了兩道,落出一個卷曲的身子。
冷光再一閃,這具身子的一頭短發一側齊齊而落。
關有壽無意去踢幾腿,更不想抽幾個耳光子。很快的,他找出了幾根粗細不一的樹根,將之一一插在地上。
系著一條條麻袋片的七根棍子,就這麽錯落有致地如一座座的墓碑,很快圍成了一個半圓形。
完畢之後,關有壽再次蹲到那一具昏迷的身子前面,將之擺成一個跪式,無聲地咧嘴一笑。
妹妹,咱們先出口氣。
走出這處亂墳崗。
站在大道旁的關有壽遙望著天空默默站了會兒,這才取下手上的白手套,脫下腳上的草鞋放入挎包。
馬六屯山腳下的一處小院,馬振中一覺醒來,搖了搖宿醉發脹的腦袋,憋著尿意跳下炕衝出東屋。
一到後院看到一道人影,他差點尿濕褲子,“啊……老三你幹啥?半夜三更的發哪門子的瘋?”
“快天亮了。”
有病!馬振中拽著褲腰帶立馬衝進茅坑,“你怎就不多睡會兒?是牛都得緩口氣,你真不要命啦?”
關有壽爽朗一笑,“要不要草紙?”
“裡頭就有。”茅房內再烏漆麻黑,馬振中也能摸到一個小紙箱,那裡就有裁好的一張張草紙。
誰家茅房放草紙不是小棍子的?這分家才多久,哥們這日子真是越過越好,都要跟趙家齊平了。
“我這是高興懂不?大中,咱們哥倆是不是又回到還沒成親那會兒?今晚要不要喊上大發他們幾個聚一聚?”
“我怕你一樂呵把後院都給鏟了。”鄙視你!“老三,我跟你說正經的,要不要再起兩間屋?”
杵著鋤頭的關有壽扭頭望向正房,“還是算了,暫時先住兩年。”義叔也提議推了蓋成五間瓦房。
他也想啊,可時機不對。
“那就把屋頂給換成瓦片,每年都要來回折騰夠麻煩的。你今天是不是還要去城裡買刷子?”
“對。”
“那你順便幫我去打聽一下幾時有貨,我想把隊裡倉庫的屋頂也給整一整。希望今年有個好收成,咱們隊裡沒輛馬車出行都不方便。”
放心!
他就看到他家小仙女兩個大清早盡往田間地頭鑽。
乾好事還不能說,他跟他閨女一對爺倆很命苦的,可誰讓他爺倆就是這麽心善這麽心軟呢。
“啊……”馬振中突然一聲驚叫,“我懂了,難怪你天沒亮就起來乾活,是不是想搭牛車進城?”
兄弟,你好牛!
“現在幾點了?你還趕趟不?你快去辦你的事,路過我家喊一聲我媳婦,家裡交給她正合適。”
“那你小心點,別掉進坑裡頭。”
“滾犢子!記得帶上糧票。”
關有壽失笑搖頭。
哥們到了這個程度,他要是道謝就顯得太客套。但他還是先喂了豬,再把黑子安頓好後離開。
誰的媳婦,誰心疼。
他總不能真的一拍屁股就走,把家裡活全交給葉小鳳。
搖搖晃晃的牛車上,一宿未眠的關有壽迷瞪雙眼倚靠著籮筐。一個顛簸,微微睜開雙眼又閉上。
“老三,到了。”
牛車停穩時,也響起了馬二爺的亮嗓門。
驚得關有壽打了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他搓了搓臉,樂出聲,“謔……還真快,您老是這個!”
馬二爺看著翹起大拇指的關家三小子,得瑟一笑,“還是不到響午那個點就走,沒啥問題吧?”
“行,我聽您老指揮。”
關有壽跳下牛車,揮了揮手離開。
縣城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副食品店門口的兩列隊伍,絲毫沒有以某人連夜失蹤而有所改變。
關有壽購買好隊裡的零零碎碎,包括四把刷子。出來時他望了一眼天色,轉身朝縣醫院走去。
再出來時,他的手上多了兩個空的玻璃瓶子,拎著一堆東西,邁著大長腿,他又去往廢品站。
“大爺,今兒個怎就你一個上班?”
“別說了。小兔崽說是去省裡,葉同志她男人上我家,拜托讓我代她上幾天班,接下來我還得一個人上班。”
“怎了?葉同志她……”
大爺望了一眼門口,找他招了招手的同時,自己也往關有壽身邊湊近,“你這個大姨子好像遇上了麻煩。”
“不可能!”
“嗨……你是好久沒來了。 前幾天一直有人跟著她,氣得她臉色發青了都不敢趕人家離開。”
呵~
離開了廢品站。
關有壽兜兜轉轉的,在整個縣城又轉了一圈,等他回到牛車停靠點時,馬二爺正好要啟程。
“事情都辦完了?”
關有壽樂呵呵地連連點頭。
可不就是辦完了。如他所推測,那賤人還真是塊硬骨頭。就這麽折騰,她都能隻請個假不進醫院。
果然不愧是他大舅子口中的不簡單。
就是不知一頭亂發是用什麽說辭來避開傳言。好戲才開頭,但願她能真正穩住,不心虛不亂陣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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