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六屯的東北面,有一片面積頗廣泛的,一直腳延伸到快接近村中央位置,原本一直是高粱地。
解放後,經過興修水利、修渠、清汙泥,在南溝河那條小溪附近改造出了一部分良田,還余下一大片。
高粱生命力旺盛,具有耐旱、耐澇,耐鹽鹼,耐貧瘠的特點,這片地無疑一直是適合種植。
距離正在下種的高粱地不遠處,還有一部分在種大豆,在馬六屯生活,最離不開就是大豆和高粱。
大豆即可榨取豆油,用於做菜和點燈,又是可做調味品大醬和醬油,同時可做豆腐,乾豆腐,豆漿等;還可做炒鹽豆,油酥豆,成為小食品;還可以發黃豆芽。
而高粱呢,食用上的如高粱餅子、高粱酒,就生活用品上,如用去了籽粒的高粱稈做的刷子刷鍋,做笤帚掃炕,做掃帚掃地。
還有去了掉穗的高粱稈做的蓋簾蓋墊,用高粱稈外皮編的炕席,用屯糧的茓子(粗席子),甚至菜窖保暖等等。
甚至大豆和高粱還可做家畜和家禽的重要飼料。尤其其中的豆餅更是一種非常好的肥料。
真要論起來小小農家還真離不開這些東西,但付出的汗水也不少。尤其是從春耕到秋收期間的三鏟三趟。
特別是鏟地,那是極為勞累,一天下來,腰酸背痛的。
這一日又是忙到天邊最後一抹晚霞映紅半邊天,在地頭的關有壽終於乾完了自己負責區域內的活。
他剛一挺直腰,都能感到身上骨頭咯咯作響,拄著鋤頭吐了口氣,抓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狠狠擦去滿臉汗水。
這時一道小身影躥到他身邊,將水壺遞給了他,並問道,“爹,還有多久能放工?”
關有壽顧不上先回話,就著兒子已經旋開蓋子的壺口狠狠的往嘴裡灌了一大口。也不知是不是自家孩子的送水關系,他每次喝著帶有奶糖味的水都覺得一下子所有疲勞一散而空。
接連喝了兩口水,關有壽潤了喉嚨,感覺舒坦多了,好笑地拍了兒子腦門一下,“怎了?這裡完了,還得去自留地。”
關天佑這個急呀,小眼神連忙往四處張望了一圈,低壓小嗓子悄聲說道,“爹,有好事,我妹妹正等著你過去。”
關有壽不以為然地笑道,“小黑又給你們倆送東西了?”
“啊?”關天佑連忙搖頭,“不是呢。小黑今天又跑山上去玩了,得晚上它才回來。爹,是我倆自己……”
“自己啥?”
關天佑急得跺了跺小腳,“不能說,反正現在不能說,你得跟我過去,安安還等你和我娘過去。”
關有壽轉了轉眼珠子,“連你娘也一塊過去?”
“嗯嗯嗯。”
關有壽好笑地呼嚕了一把他腦袋,把手上的水壺遞給他,“那你先去找你娘,估摸著等你慢慢過去,也到了放工點,爹就不走,在這等你們行不?”
關天佑背好水壺,連連點頭,朝他揮了揮小手,撒開小短腿就跑。
“慢點!”
“知道啦!”
望著兒子的小身板跑遠,關有壽瞧了瞧周圍,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還在用鋤頭鋤著,最後盯著來來往往挑擔子的身影瞧著。
好不容易的,他終於看到他二哥關有祿,趕緊一邊鋤著一邊往他的方向靠近……到了近處。
“二哥,二哥,”見這憨子沒反應,他立即喊了一句,“關老二!”
關有祿連忙抬頭,一見是他,
咧著大嘴一笑,“老三!” 哥倆好不容易接上頭,關有壽打量了眼周圍,立馬說道,“我老丈人托人捎了話,等一下我跟我媳婦去一趟隔壁生產隊,你跟爹娘說一句。”
“沒啥要緊事吧?要不要今晚先跟隊長請假?”
關有壽連忙搖頭,“問了再說。你先去忙吧,別太賣力,沒瞧人家都慢悠悠的,你急啥呀。”
關有祿被他埋怨也沒在意,換成外人跟他說這些?這也就他們是親兄弟,嘿嘿的笑了笑,兩隻粗手一前一後的抓著草繩,“好,我知道。”說著又立即轉了個身,加快速度往前疾跑。
看他這動作,關有壽心知他根本沒聽進去,不由的搖頭笑了笑。老二要是和老大中和一下就好了。
他爹之所以咬緊牙關死死的不松口,還不是怕就老大那熊樣,那一家子遲早有一天得餓死?
他真是想不通他爹,你能護著大兒子一輩子還是兩輩子?還想晚年跟著老大過,早就該放手。
不是他吹的,二老跟著他過日子,哪怕跟著他二哥過日子,哪方面不比其他倆好?還非得什麽長子長孫!
難不成你還有啥王位要繼承?還有啥族規非得你如此?
他關家一大家子的奴才丫子出身,窮講究啥呀。
關有祿急匆匆地放下擔子,潑了水又急匆匆地往河邊方向跑,路過關有壽地頭,連忙喊道:“老三!”
哎喲,關有壽顧不上心裡想七想八,連忙湊上去,不解地看向他。就自留地那一點地兒,他二哥不至於呀……
“我忘了跟你說,咱爹下午請了假去縣城。”
關有壽點了點頭,懶得多問他老子去哪。不是私底下的東西去縣城換錢就是去公社找妹夫,瞧這樣子老馬家是打聽到啥了。
他們既然不說,那他就瞧著唄。搞得一個破糧站的工作好像能把糧站全改了姓關的似的。至於嘛?
可是能不能先分家呀!他真的不想跟人撕破臉,特別是父母。
他關老三多和氣的人呀,明說了分家啥也不要,就要這一年的工分,可怎就個個非得逼著他下狠手呢。
老大這兔崽子要是還不鬧,他非得給套個麻袋湊一頓不可!
還有老二,前兩天才哭喪著臉說要分家,要死不活的,現在好了,又屁顛屁顛的忙著挑水。
還有他那腦子犯抽的婆娘,每天晚上念叨分家分家,煩得他都隔了一個外屋地了還睡不好覺,可到了他娘跟前又跟兔子似的。
這鳥樣,還不如他大嫂來得痛快,要分家東西都是我的。黏黏糊糊的,想要分東西又不敢明說,膩歪死人!
——這些糟心的貨,難怪他媳婦說這就是個個欠揍欠抽的貨!
關有壽舉起鋤頭狠狠地往地上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