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背上背簍，關平安出了小葫蘆，與她設想的不同，日頭還沒升到半空，也就是說她一時半會的不用急著往山下跑。

　小小人兒上了一顆大樹上，坐在樹梢上，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兒，一雙大眼睛失神地望著西邊。

　許久過後，隻聽見她幽幽地歎了口氣，擠出一抹笑容，拍了拍小手，足尖一點縱身一躍，再一點一蹬，躍到地面。

　在一個開闊的地方，對著西方，關平安跪在地上嗑了三個響頭:惟願上天有好生之德，讓她永生永世一路走好。

　一隻野雞飛過、一頭野兔竄過、一頭傻麅子跨過……

　關平安視而不見地離開。今兒她就不殺傷，就當為兩世的母親祈禱。

　所以別惹我！

　要論迷信，小古人自有她的倔強。

　一路下來，關平安還擔心黑子它們會帶上她哥去找她，結果到家時，不止小黑和黑子沒在，甚至連她小兄長也都“留書一封”。

　——紙條上說他去給父母送水，現在外面太陽大了，讓她別出門在家等他回來。

　關平安會心一笑。

　後院的柴火已經劈了、雜草也拔了、艾蒿也曬了、鍋裡還燜著大碴粥和艾蒿餅子……

　洗好自己一身衣服曬到架子上，關平安看了看日頭，決定還是先把小葫蘆內一些野菜取出來清理清理。

　於是，關大娘顛著小腳過來時，站在敞開的院門就看到一幕，她最小的孫女坐在屋簷下低頭揀著野菜。

　而院子空地上的破炕席、破簾子上面已經擺滿了各種野菜，品種之雜，數量之多，得讓她眼花。

　乖乖……這是不打豬草就專挖野菜?

　再看左手邊綠油油的菜園子，右手邊雞圈內兩老母雞領著一群雞，院中間的兩排黃瓜秧子支架和苞米。

　走過石子路，前面又是整大片鋪就的石子路面，真浪費，這要是全開成菜園子種上東西多好。

　可關大娘再瞟了眼朱紅色的院門，好像有點懂兒子的想法。這才是過日子，處處透著紅紅火火。

　——難怪孩子們都不樂意去老院。

　關平安聽到動靜，抬頭一看，立馬站起身跨過跟前的野菜，飛快地跑上前，“奶奶，你來了，快進來坐。”

　這位可與老院的其他不同，其他人不想接待了還能扔出大門口，可這位稍一怠慢，沒準就坐地上撒潑。

　關大娘很是享受小孫女的熱情，擺手拒絕了她的撐扶，“這都是你一個人挖的?”

　“還有我哥。”

　關大娘又打量一圈，水井邊上晾曬的衣服、被子、鬱鬱蔥蔥的葡萄架、席子上整理得乾乾淨淨的野菜，不由地歎了口氣，“都是好孩子。”

　關平安嘿嘿地笑了笑，跟在她身邊走著，一時還真摸不透她祖母時隔多日過來一趟有何貴乾。

　秉著多說多錯，少說為妙的想法，她乖巧地跟著關大娘巡視了前院，自然還得接著巡視了後院。

　關大娘看著已經被曬蔫吧的艾蒿，“往年這個時候家裡也是曬滿院子，到了夏天沒這玩意兒還真不行。”

　關平安不敢說後院門一開，還曬了好多，連忙點點頭。她喜歡收集，可沒打算替老院那邊乾活。

　看著兩頭已經跟自家差不多大的豬，關大娘眼裡閃過驚訝，“你這都是怎喂地?這豬長得可真快。”

　關平安這會兒可不敢不回話，“不是我，是我娘！奶奶，我家的豬，我娘伺候的可精細了。”

　“是嘛?”

　這是什麽意思?關平安果斷點頭，“我娘太忙了，回來還得忙，都沒敢餓著它們，一到點就供豬食。”

　你娘忙?

　關大娘鄙視地朝小孫女翻了個白眼:誰不知道自家老三生了一個好閨女，家裡活都一把手包圓了。

　“你整天忙著累不累?”

　關平安樂呵呵地直搖頭。

　“你隨你姑，她當姑娘那會兒也跟你一樣。現在小點兒忙好呀，等大了，小姑娘就愛美了。”

　“嘿嘿~”

　看完豬圈，關大娘瞟了眼茅房，翻了一個白眼兒，直接轉身。

　關平安懂呀。這已經是第二次一見茅房，見一次翻一次白眼，也不怕哪天翻著翻著，黑眼珠子就回不來。

　不就是覺得她爹愛折騰嘛。

　真是冤枉了她爹！

　因為她還想再折騰出一間沐浴房。雖然一年也就是用不了幾個月，可讓她跟她娘似的大夏天去河邊洗，怪不好意思的。

　可惜，這位很快又要被自己打臉！

　夏天一到，在河裡蹦躂得最歡的就是她，她要稱第二，馬六屯和王家莊的就沒有哪位小孩敢稱第一。

　關大娘見過兩頭豬，再見過沒有生雜草的園子，瞟了眼壘起的柴垛，滿意了，可轉身走著走著，走到倉房……

　“怎鎖上啦?”

　誰家倉房不鎖的?顯擺你家有兩間倉庫是吧?關平安立馬搖頭，“我不知道，鑰匙都擱我爹手上。”

　說完，她又覺得這話不對，“我娘老忘了帶鑰匙，說反正裡頭沒啥東西不用鎖，可我爹說破家值萬貫，沒收了她的鑰匙。”

　關大娘對兒子這做法很滿意，“還得多聽你爹的，這會兒是沒啥東西，等分了糧可不啥都有了。”

　“我瞧著菜園子裡的菜長得也好，你給多盯著點，吃不完就給曬了醃了，別送人。野菜哪比得上。”

　“這老棗樹長得不錯，別讓那些野小子給禍害了，結了果子回頭賣給收購站也能換回不少錢。”

　關平安連連點頭。難怪梁大娘說她祖母抓一把草都要帶回家，是摳門了點，她還想多送點她小鳳姨呢。

　到了外屋地， 關大娘打量一圈，點了點頭，“挺好挺乾淨。”

　“嘿嘿，我娘收拾的，她說不整得乾乾淨淨的，心裡不舒坦。”

　關大娘權當自己沒聽見。

　這死丫頭一個勁兒的替她娘說好話，幹啥呢?她又不是惡婆婆，只要兒媳婦不敗家不拿東西回娘家，伺候好她兒子就行了。

　一瞧關大娘掀開鍋蓋，關平安非常有眼色的問道，“奶奶，我給你盛點粥嘗嘗味兒，再給你拌點涼菜怎樣?”

　“不用，我等你爹回來，你去忙你的。”

　“啊?”

　那她該怎麽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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