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葉秀荷不讓閨女動手撿碗筷,關平安乖巧地拿起她的小號針線笸籮開始縫起鞋墊來。
“我今天出去就把那些藥材交給你們成樂哥,有啥話要跟他說的沒有?”關有壽出門了,特意問了這一句。
“我沒有,哥哥做主就行。”說著,關平安頭也不抬地揮了揮小手,繼續低頭跟鞋墊在較真。
不就是想我親口提出有些話適合跟李長樂當面談?然後呢,你又說李長樂剛成親正好在度假。
絕不中計!
“那我真走了。你們在家乖點,我去打聽好集市到底啥時開放,到時帶你們出門去轉一圈兒。”
“好。”
“叔小心點。”
一時半會兒的,眼見時間不早,又得不到蛛絲馬跡,關有壽隻好先帶上一堆帳本,推著自行車走了。
事先得到叮囑的齊景年與關天佑倆人各自拿了一本書,與她窩在一炕上,也未見關平安有絲毫動機。
坐著坐著。
眼見要到響午時分,就連一直忙著也乾針線活的葉秀荷都深信她閨女這次是真的安心待在家裡。
可相比起她和天佑這對娘倆,齊景年更知他的關關越是平靜所圖的越是甚大。可她到底想乾麽?
難不成還是先麻痹大家注意力,然後晚上再行動?或是先麻痹大家注意力幾天,然後再動手?
“老姨,在不在屋裡?”
葉秀荷聽到房外傳來的喊聲,連忙高聲回應,“明海啊,快進屋說。”喊著,她放下了手上針線活,先下了炕。
不一會兒,門簾子被撩開,馬明海端著碗炸丸子鑽了進來,“剛炸的,我娘說給小北他們嘗嘗味兒。”
“你家怎突然炸丸子?”
馬明海笑道,“你忘了明兒個就是新媳婦進門?我大娘家剛剛開始炸丸子,我特意給你們挑的肉丸子。”
馬明海所說的新媳婦進門是指他大堂嫂。按照屯子裡的習俗,今天響午後新娘子的嫁妝要先進門。
這有個說法叫曬嫁妝。
自然也並不是人人都能曬嫁妝。
首先就要門當戶對,雙方家境都不錯。
否則就不是曬嫁妝,而是男方直接帶新人回家然後鋪蓋一卷。
到了次日整個屯子才知,哦,原來他家娶新媳婦進門了,要不就是,哦,他家姑娘出門子了。
“謝了,一塊吃。”
“菜夠嗎?明兒個你大爺家可要開了好幾桌。讓你娘別光顧著我這一頭,給人瞅見了不好。”
“瞅我這話……是我大娘讓我娘挑的。老姨,我娘說還差張大紅紙。問你還有沒有?這麽大。”
說著,馬明海比了比尺寸。
“原先有多準備的,可被我二大娘她們剪雙喜給費了一張,家裡一時半會兒的顧不上去外頭買,我大娘說先借了,趕明兒個還你。”
“就你大娘她瞎客氣。”未等他話說完,葉秀荷已經開始去找紅紙,她記得去年好像有剩下兩張。“還差了啥沒有?”
“沒了。倒是過來吃喜酒的親戚們來得不少,我們仨兄弟還要挪出鋪招待客人。我們來你這邊住?”
馬明海回著葉秀荷的話,可人卻已轉身看向關天佑與齊景年倆人。
關天佑白了他一眼,笑道,“咱們又不是外人,瞎客套啥。就你們哥仨,不帶外人啥時過來睡都行。”
“就是,來姨家跟自個家一樣。”葉秀荷順口接過,“你弟不是不嫌外人來,是姨擔心別人家的孩子太淘氣。”
您還不如不說……齊景年捏一塊肉丸子塞進關平安的嘴裡,“嬸兒,咱們家份子錢準備了沒有?”
“問過你鳳姨了。”葉秀荷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咱們要明早給。吃你的,別光顧著你妹妹。”
“我要不要隨份子?”
“你個孩子隨啥隨啊。”說著,葉秀荷調侃地看著馬明海,“等明海他們哥仨將來娶媳婦,你再包紅包。”
“老姨~”
葉秀荷看著馬明海羞紅了臉,樂得哈哈直笑,“好了,好了。現在去你家那頭幫忙的人多不多?”
馬明海也很會說,立即笑道,“我大娘說你和我姨父倆人和和美美的。要是瞅見你得空就請你去搭把手。”
關平安咽下嘴裡的食物,果斷點頭,“你大娘眼光不錯。你這啥大嫂要是隨我娘的性子,能旺三代子孫。”
關天佑差點噴出口中肉丸子,“妹妹,這話在家說說就行。”
“關關沒說錯。”齊景年又捏了一個肉丸子放在關平安嘴邊,“有那樣的娘家,新娘子的性子再溫順些,乃是興家之兆。”
關於這一點,關天佑自然非常讚同。
馬明海他大堂哥這邊給了一輛自行車當彩禮,結果他最近才知女方那兒居然又陪嫁了塊手表。
據說還有四床厚被子四床薄被子,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這份嫁妝不說馬六屯,就是整個公社都是頭一份。
從這份厚嫁妝來看,娘家人是非常寵愛老姑娘。怕就怕新娘子被寵得過頭,是個喜歡張揚的性子。
不過,想來應該不會。
據他猜測之所以陪嫁如此厚重。十有八九是男方,也就是他馬大爺的大侄子突然混上了鐵飯碗。
誰能想到他馬大爺的大姐,這位當大姑的居然使了老鼻子的力氣,拖也拖著大侄子進林場上班。
他老叔倒是整天上躥下跳的,老怕別人不知道他想找份工作。可瞅瞅人家,倒是不聲不響的就能去上班。
看來他老姑又有些日子頭疼了。
葉秀荷嗔怪了幾句孩子們,拿著紅紙興衝衝地走了。留下的馬明海也不急著回家,而是脫了鞋上炕。
“鐵蛋他沒來?”
“怎啦?”
“草藥呀, 不是要賣了?”
關天佑攤了攤手,“聽我爹說跟隊裡的分紅一塊下發。”
“真的?”
“千真萬確。”
“完了,我還想買點東西。”
就是因為擔心你們有這個想法,所以那些大人都提前跟他爹打過招呼。這半年下來,積攢起來的草藥數目可不少,誰敢直接將錢發到你們手上?
關天佑想了想,“聽大人們的意思,除了錢還能換些票。他們也是擔心直接分到我們手上怕票不好分。”
關平安打了哈欠,揉了揉眼睛,放下針線笸籮,一聲不吭地拽了床被子躺下就睡。
“困了?”
“嗯。”
“我們去西屋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