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有福見老爹說了一句又開始走神,皺眉推了推他,“爹,你又在尋思啥,老三連我幾個都不認了,他真會聽老妹兒的?”
唉……關大爺看著一臉迷糊的大兒子,暗歎一聲。要是老大有老四精明,他就不用愁了,怎就聽不懂人話。
自從腿斷以來,在養傷的這幾個月,他有無數次想跟老大透底,舊事不提,提提老三身世也行,還讓老大心裡有數。
可……
到底還是沉不住氣。
算了,算了,老太婆一旦得知他敢漏出口風,只怕真會跟他拚命。一個不好,這‘銀’婦還會反咬他一口。
“爹,問你話呢。”
被推了推的關大爺吐出一口長氣,“認不認的,總要試試再說。你聽爹的,爹害誰都不會害你。”
這一點,關有福深信。如今就連老四這個老兒子在老頭子的心裡都比不上自個。啥是長子?
老頭子現在可算明白了老了只能巴著長子過。
一想起長子,關有福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爹,二大爺說的那事,你想好怎回他了沒?要不就讓他過來一趟?”
他不提還好,一提,關大爺想起老家族兄的來信就心塞不已。上狗屁的族譜!那狗雜種算他哪門子的兒子!
可這話,他還不能說,還得想想怎圓,不然他要敢說實話,不說族裡會怎瞅他這一脈,就是那些老帳一翻出都沒命。
恨嗎?
他恨不得生吞了老太婆,恨不得活活咬死那個野種,可他關紹寬不是一個人,下面還兒孫滿堂。
關大爺拍了拍兒子胳膊。
關有福一臉懵逼。
好好的,老頭子這愧疚又愛惜的鬼樣子是又想幹啥?他怎越來越覺得自從白眼狼離開屯子,老頭子越來越糊塗了。
嗯?不會真跟老四說的啥有多恨就有多愛吧?不會是真的老頭子最看中的,最疼的其實還是白眼狼吧?
不會,不會……
關有福甩了耍腦袋,看向了又點煙的老爹,“要不咱就跟二大爺實話實說?讓他自個想法子聯系老三?”
“還怕不丟臉?”
“不是。”關有福又附在他耳邊,“爹,咱們去不了京裡,可不表示咱老家就沒人啊,族裡那些人要是得知老三飛黃騰達了?”
肯定更想將野種家的狗崽子添上族譜,搞不好還會專門派人聯系葉大貴他們上京城找老三?
關大爺再次沉默了下來。
這倒是個法子,可問題是找著了那個野種,那個野種會不會實話實說?換成自個的話,天高皇帝遠的……
會說!
還會找出一個讓人啞口無言的借口。
一想到這兒,關大爺立馬搖頭,“不成,咱們家畢竟離開老家太久,他們那些人撈著好處更偏他。”
“啊?”
“啊啥啊,老三要是又胡說八道我怎偏心眼,你怎故意不讓他小崽子上族譜,你說你往後怎回老家祭祖?”
越說,關大爺越覺得自己說的有理,“再說了,現在是啥時候,你二大爺他們糊塗你也跟著糊塗?
還上族譜?他怎不上天?這事交給我處理,你別管。我瞅著他就是找借口要修路啥的出錢出糧。”
關有福一聽出錢出糧,頓時臉色一變,“難怪信裡問咱們今年收成怎樣,那死老頭心眼還真多。”
“心眼不多能當族長?不過這話在家裡說說就行,出門提都別提。要不是你爺奶墳在那一頭……”
正在上工的關老四腋下夾著一個登記工分的本子,見老娘顛著小腳跑來找她,得知要隨禮給李鐵軍老子,他倒是沒推辭。
轉了一圈兒三小隊的地頭,找了一個空子,關老四就溜回老院。他那大哥又沒上工也不知跟老頭子又在嘀咕啥。
輕手輕腳地進了院子,關老四正在外屋地外面站了站。裡屋肯定是在說啥悄悄話,一會兒大聲一會兒停了。
後院傳來腳步聲,聽到三金哥倆的聲音,他撇了撇嘴,隨即快速倒退幾步清了清嗓子,“爹,你在屋裡頭不?”
“老四?”
“是我,大哥。”關老四說著走到門口掀起了簾子進入,“我聽娘說今晚要上縣醫院探望李大爺?”
關有福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算我一個,我已經很久沒見著李大爺。我姐也真是的,咱們隊裡哪天沒人上公社,她也不給我稍一句。
要是知道李大爺身子骨不好住院了,我肯定會去探望他。早些年我待在姐夫家,人家李大爺可照顧我良多。”
關有福朝屋頂翻了個白眼兒。又裝了!要說他兄弟四人,就老四跟老三那個白眼狼兒一個德性。
——不見兔子不撒鷹。
關大爺磕著煙鬥的手頓了頓,“你能走得開?不是今晚還要上學習班。算了,我帶你大哥過去就行,咱們一家子過去算啥。”
哼!
說的好聽!
關老四知道上次他沒答應老大出三十塊錢,老頭子對他意見很大。可他要件件都依老大,他的家還要不要?
他媳婦可不是三嫂那個憨娘們,不鬧才怪。當然,他也不是三哥那個爛好人。沒得老三走了,老四頂上的理。
“哈哈哈……人多過去才顯得咱們家有誠意。”關老四不等老爹出口,率先拍板,“咱就說好了,我先去接著上工啊。”
啊你個頭!
關有福看著說完就跟被鬼追似的老弟,再看交錯著進屋的倆兒子,無語地看向一旁緊皺眉頭的老爹。
然後?
“唉……”
果然, 老頭子就知道歎氣,剛剛你倒反對一聲啊。可別整著整著,他費了老鼻子的心思回頭便宜了老四才行。
“爹!”
關大爺瞪了大兒子一眼,“喊啥!沉住氣,一個個來。唉……乾活乾活,你也過來搭把手。老大啊,你下午又沒上工。”
“不是有事兒嘛。”
關大爺瞟了眼倆個孫子,到底沒想當著孫女的面駁了長子面子。抄起靠在牆角的刨子,他率先開始動手。
說起手上的木工活。
他又是一陣氣苦。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誰能料到住在山腳下連木頭現在都不準伐,批一根料子還得好幾道卡。
難怪前些年那狗雜種一個勁兒地從廢品站拉回費木料,狼心狗肺的野種,居然連提醒自己一句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