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了金街的百貨商城,上了友誼商店,晚餐又下了館子,哦,不對,應該叫咱上老莫吃了一頓西餐。
天黑了。
要不是關平安表示電影留著過兩天再看,關天佑還想帶妹妹去浪,但這次齊景年是嫌棄他這個大電燈泡了。
要不是他這“大舅哥”非要找個和妹妹性情相投的對象不可,他非得讓人找個小姑娘塞進大舅哥被窩不可。
“妹,還記得小時候你說帶哥哥去闖江湖不?”
“記得,那時候覺得馬六屯可真小。”小的她老想往外面跑,是什麽時候開始,她漸漸不想動了。
“是啊,真小,那時我最大的願望就是盼著自個早一點長大,早一點帶你和咱爹娘離開屯子。”
“哥哥有想過回屯裡瞅瞅嗎?”
“沒!”關天佑的語氣異常果斷,“是不是很奇怪?說實話,我還真是從來沒想過哪天要回去一趟。”
“不奇怪。”在屯裡,她哥就已經能不去老院都不去,有些記憶抹不去,刻骨銘心,摸不得碰不得。
“對我來說,咱們一家人都在一起,回不回去就無所謂。那裡能讓我惦記的人就太爺爺和馬大爺。”
“我也很想他們。”
齊景年看了看兄妹倆人,“快到家了。”再說下去,關關這心軟的,又會想起趙老爺子老倆口年邁。
沒幾年好話。
然後?
關平安望了望北方。上次回老家,她還想過以後每年都回去一趟看望太奶奶他們老一輩,到底還是未實現。
禮到,人沒到。
可他們這些老人沒見過東西?
“走,義爺爺估計已經到家了。”
對!
她的義爺爺。
關平安的思緒被齊景年打斷,猛地一下轉頭看向自家方向,“咱們走快點,家裡該擔心咱們仨怎天黑了都還沒回家。”
關天佑看向齊景年,倆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看向加快腳步走到他們倆人前面的某人,無聲地笑了笑。
——傻妹妹惦記的人還真多。
——能讓關關惦記的人還真不少。
“我回來了。”
嗯?
廚房大燈熄了,這是早已知道他們仨不回來吃晚飯?關平安還沒跑進梅園正房,梅大義出來了。
“慢點,小心摔倒了,地上滑。”說著,梅大義招了招手,“玩得開不開心?家裡人都在客廳。”
“義爺爺,你們都知道啦?”
梅大義拍了拍衝過來挽著他胳膊的手,笑道,“可不是嘛,下午有人送了滿滿一板車年貨回來。”
對噢。
關平安訕笑兩聲。
她還真給忘了。
小北讓人送東西回來,肯定有讓人帶話。
“席子怎麽也沒這麽多?是不是擔心家裡布票不夠買床單?”
可別!
“夠的夠的,家裡還有幾床新床單都沒用上呢,我就是買了席子備用。咱們家房間多,留著天暖了換。”
說話間,倆人進了客廳。
客廳內,梅老和關有壽師徒二人正在下圍棋。
見她進來,關有壽抬頭之間打量著閨女臉色,見未凍得紅通通,他滿意地朝落後幾步進屋的齊景年倆人笑了笑。
關平安連連擺手謝絕了梅大義想幫她掛脫下的大衣,隨口問道,“爹爹,我娘呢,還沒下班啊?”
“家裡買了洗衣機,下午又有一車東西送過來,你娘應該還在那邊整理。你是直接從這邊大門進來?”
“是滴。”天冷開門麻煩,又要取下手悶子找鑰匙,又要穿過外院,反正要來這邊,她就直接從這邊進入。
這邊可就方便多了,他們仨剛一到門口,
小戰士已經開了門。“是不是我娘那邊還有客人來了?”“小北大嫂。”
難怪!
熊丫頭,你這是什麽眼神!
梅老終於清了清嗓子。
關平安樂了,“爺爺,原來您老一直在啊。”不意外的,她果然收到了眼刀子。“小的這就給您老請安。”
梅老虛指點了點她,再手指畫了一個弧度,指向八仙桌。
“給我的啊?”
關有壽好笑地看著一臉驚訝的閨女,“你義爺爺給你的禮物。”
哎喲喂。
可把關平安感動壞了。
考個大學就接連收到禮物,要不她每年都參加一次高考?
八仙桌上的“禮物”還挺顯眼的,之所以被關平安忽視,她還以為是後勤送過來給她梅爺爺的“工作服”。
仔細一瞅。
嗨,是友誼商店的包裝。
拆開一看。
關平安樂了。
別人送禮物是一件,她義爺爺牛啊,一送就成雙。
“喜不喜歡?原本我想挑呢大衣, 可想想你有,也沒見你穿幾次,就毛衣沒有一件從商店買的。”
這日子過得可委屈壞了他家孫小姐,他關家的千金,不說呼奴喚婢,哪用得了自幼就包圓家務活。
“義爺爺,我很喜歡呢。”眉開眼笑的關平安摸了摸兩件毛絨絨的正紅嫩黃毛衣,不對,這已經不叫毛衣,它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兒。
——羊絨衫。
就是太貴了。
以正常工資來算,就是她爹娘倆人如今算是雙職工,可一件羊絨衫的價格還是遠超正常家庭承受范圍。
何況一貫以來羊絨衫主要面向國外市場,在國內只有涉外商店才有。這也是她一直沒幫家人準備的原因。
關平安不敢在這件禮物上多聊。聊得多,她爹又要自責,她哥又要自責,還有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北。
這家夥要是動了心思,那就不單單是羊絨衫而已,會是羊絨帽、羊絨手套、羊絨襪,恨不得把她整個人都給包起來。
這一天,連著被“迫”收下一堆她“中意”的禮物,哭笑不得的關平安心裡暖乎乎的,暖得她鼻酸。
她要是說她怕,她真怕了太過於美好的事物又轉眼成空,怕會折福。她會不會矯情,會不會過分。
這就是她娘所謂的心裡不踏實吧?
義爺爺,要是讓我挑禮物的話,我還是想你先別出去就足矣。可她能按自己意願強人所難嗎?
不能的。
人這一輩子最痛苦的就是被困住,被各種各樣的顧忌所困,她義爺爺已經為她爹被困三十多年。
去了關姓,冠上梅。
這種滋味,她嘗過,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