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天佑以為這麽一說,為了妹妹的安全,更為了不插手葉家的陳年往事,他們完全可以趁機提出這兩日就告辭回家。
可豈能如此簡單?
從某一方面來說,梅老下的一盤大棋,他豈會讓半顆無關緊要的小棋子毀了大局?
他在等。
等葉五爺。
等夏連翹接觸上葉五爺。
等某件事在他眼皮底下一掌拍死。
既然他小弟子說閨女是親的,哪怕是假的,也得變成真的。
梅老看著關平安親手一針一線而縫的內衣褲,心裡更是充滿不舍。這麽好的小丫頭還給夏家?
說笑呢。
小丫頭到底是不是夏家的血脈都得兩說。
二十年過來了。
當年也是個小豆丁的玉蓮,她究竟是被她奶娘騙去找她外家顧家,還是去找她哥關有壽,誰也不知。
期間消失的幾年,她到底去了哪兒?為何再次出現不上顧家,反而找上夏家?後來又與顧家私下來往?
這些都是個謎。
梅老想起他調查到的一些資料,加上顧老頭臨終之前被他逼出的那些話,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世上恰巧的事情是多了去,可沒恰巧到正好在玉蓮那丫頭身懷六甲時,得到她哥就在東北的消息。
到底是誰就那麽“恰巧”給了她這個消息,明著想她一屍兩命?難道腹中胎兒真是顧家小子的,所以夏老頭出手?
顧老頭……被周孝正逼得陷在監獄的顧老頭,明知唯有他梅白丁能出面拉一把,不可能不吐實言。
但應該不是這麽簡單。
可惜了。
七年前他得到消息還是太晚,要不然還能挽回那丫頭一條命,派去的人只能搶回孩子交給晉之(關有壽)。
關平安剛把老爺子縫好的貼身之物一一折了起來,再一一疊好放在茶幾上。不料想見到老爺子正出神。
瞅瞅,瞅把她梅爺爺感動的,謔謔!……關平安小手在梅老眼前晃晃,“爺爺,你在琢磨啥呀?”
梅老回醒,摩挲著關平安的腦袋,“我在想孫悟空。”
“啊?”不是該誇她真貼心?
“哈哈……”
他可不就在想某個從石頭縫裡蹦出的小孩兒?梅老失笑地拍了一下她的腦袋,“知道爺爺為何改姓?”
你又不是真的孫悟空~據義爺爺所言,當年的李家也不是啥小門小戶。關平安腦袋一歪,眨了眨眼,“不懂。”
“鬼丫頭!”
梅老沒好氣的又拍一下她腦門,“我那個名義上的父親沒養過我一天,我是被他丟給鄉下的糟糠之妻,我的母親親手撫養長大。”
哦,還有這一門官司。關平安頗為同病相憐,可梅爺爺比顧如初聰明多得多。“那是應該姓梅。”
“你不覺得過分?”
關平安急了。
她脫口而出,“過分啥,生而不養是畜生。”說完,她立馬拍了拍小嘴兒,朝梅老討好笑笑,“爺爺,我沒罵你。”
“無妨。”
“爺爺你傷心?”
關平安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不會吧,這麽老了也想他爹?不會是她這兩天太顯擺有個好爹爹過分了吧?
梅老瞥了她一眼,不語。
“其實吧,沒啥好傷心的。要我說呀,其實血脈不血脈的,壓根不重要。要是我那個爺爺對我爹好,他就是不親的,我都會孝順他一輩子。”
梅老再次瞥了她一眼,還是不語。
矮油~
還不開心?
“您老想啊,親的又怎樣?您瞅我奶奶。我爹待她多好,怕我那些叔伯嬸娘對她不孝順,他是啥啥都壓著,可結果呢?”
懂了不?
關平安再接再厲。
“這世上不是所有當爹娘的都疼自己孩子。為了錢,賣兒女的爹娘海了去,你已經算好的,有太奶奶護你。”
她爹爹和她爺倆才就一個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她是顧如初之時,沒佔顧家一根毛的便宜還得擔心哪天被連累。
她爹呢,現在也是。半根毛都撈不著,突然多了個生父,一個弄不好就一家子翻不了身的生父。
普天之下還有誰比她爺倆更慘的。
梅老斜了她一眼,“你就很好。”
喲~
吃醋了呢。
這可不能比的。
關平安樂得咯咯直笑,“怎能跟我比呀。我可求了好幾輩子,就求當我爹娘親閨女,能不好呀。”
“吹,使勁吹,反正吹牛不花錢。”
“真是不可愛的倔爺爺~好啦,你小孫女下次一定求把我爹爹哥哥都打包成了流著您老血的子孫哈。”
“哼~”
“懂~”歪著小腦袋的關平安眨了眨眼,“還得我梅奶奶也給求上,我再添上你乾閨女哈~咱一家子不分開。”
看著小丫頭歡笑的小模樣兒,梅老再次為自己下的決心點讚。不管孩子生父是誰,她就是他弟子的親閨女。
如他梅白丁,不要父族又如何。人這輩子從生下來就開始哭,已經夠苦,沒必要再讓孩子陷入困境。
“你哥呢?快去喊他過來上課。”
還是趁著在自己身邊,多教點東西才是正事。梅老立即拋開胡思亂想,“你們比你們老子可差多了。”
哼~
她表示不服。
昨晚還有個臭老頭誇她和哥哥倆人的悟性不輸他們老子,怎能還沒天黑就忘了呢。
聞言,關平安朝他吐了吐小舌頭,撒腿就跑。
梅老失笑地罵了一聲鬼丫頭。
“哥哥!……爺爺給咱們講打小鬼子啦。你別瞅啦~姥爺他再不回來,等回去我讓姥姥掐他。”
關天佑瞥了眼東南角大門的方向,果斷牽起妹妹的手回正房。他能說他其實壓根就沒擔心過姥爺嗎?
他姥爺是葉五爺。
能在一堆老爺子跟前喊著老兄弟的葉老五。
用得了他擔心!
他愁得是他姥爺到底想幹啥?
與以往窩在葉家堡哪兒也不走動不同,這次他未免過於活絡。
沒瞅他梅爺爺就很低調,不是上班就是在家休息。這座三號院子,誰過來上門拜訪,他通通不見。
可見梅爺爺哪怕再有權利,他也心存顧忌。
姥爺不可能瞧不出點眉目,可他何須改了性子與人接觸?真要有原因的話,那可就嚴重了。
細思極恐。
他該早些回家將在京的一切告之他爹才行。
學習?
什麽時候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