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是動態發展的,因此智慧從來就不是和什麽永恆的才能綁死在一起。恆定的思維智能,那是機器!
每一個再生者都會定期進行思維代謝,也就是才能被清空。
宙遊抵達這個世界,也是同樣的。大量曾經經驗全部被抹除了,現在到達這個世界除了是新鮮、企盼,同時還有些自我的不安。
鍾聲文明作為星辰文明,教育相比低級文明已是截然不同。資源極大豐富的時代,教育完全變成了一種事業,而非產業。
過去由於生產力不足,教育總是或多或少帶著一點功利性。
例如初級工業時代,人們總希望自己孩子聰明乖巧,同時早慧多智如妖,忍不住希望:投入的教育資源能夠得到莫大的利益回報——這就是功利性。
而現在,教育不回避每個孩子的個性,可以乖巧,可以調皮,但是其目的在於成年之後能夠作為這個文明的一分子。不求物質回報,只求未來能作為相伴的一員,這是人類感性上的事業。
可是。
宙遊:“這絕不是什麽快樂教育!你們的培養用心實在太良苦,消受不起,我想被蜜罐泡。”
教育從呱呱墜地就已經開始了,宙遊專屬的導引者,控制仿生體每日小心翼翼,測定睡眠、排泄、進食的時間,還有量,並且對其語言以及邏輯思考能力,進行簡易的誘導。
早晨、中午、晚上,四季……每年,每月,每日時次上,氣溫、光線、聲音的變化都進行了精確控制,確保生物鍾的精準。
這是人體精密化發育的思路。身體每一個細胞,都是納米級別的運轉機器。而確保整個軀體在發育過程中信息準確,方便青少年意識成熟後,有大量數據可依,從這時候就開始盡量做工作了。
然而到了六歲後,無微不至的關懷教育,漸漸地開始變得嚴厲了起來。
在虛擬世界,通過數葡萄,來學習加減法。只有數對了,才有葡萄吃。
然而三天后,沒等你剛剛熟悉這一條換水果吃的模式。考題馬上就變成了一個葡萄等價多少個桃子,等價多少個蘋果,等價多少個西瓜……只有算對了才有這些水果吃,否則直接吃蔬菜和大米。
尤其刺激的是,這個教育是有同齡人攀比的。吃不到葡萄不是解不了嘴饞的問題,而是一旁孩子用攀比的目光看著你。
這是人類在猴群時候,就進化出來的社會性。故文明教育利用了這種基因上的社會性,刺激孩童初始的上進心。
七歲。
導師們為了教幾何,將所有穿著高等電子感應防護服的孩童,帶到了風之星一條流淌的大河邊。這條大河周期性泛濫。
新的成長任務就是和同學劃分田地,每個人劃定一個分割方案。方案中最少的那一塊代表的積分,為現實世界買糖的錢。當然,這買糖的錢,一個人在一年中都吃不掉的,宙遊在十歲才意識到這是教導積累。而積累用不掉的財富,是預備未來教導新生代用來管理。
八歲。
虛擬世界模擬了戰場,例如測量投石器的彈道,在四個角能都有良好視野的堡壘,測算視角規劃建城。
算對了,才能和同伴獲取機器人勞工的控制權限,而後——建造城市、製造攻城武器。年末呢,相關數據會錄入虛擬世界,在年底會進行一系列排兵布陣的考核。
在這場競賽中,成績優異者可以奪取成績不好同學去年種田的糖錢。一下子把原本大家都盈余的情況,變成貧富不均。
十歲。
宙遊咬牙切齒地看著光屏上最新的考試卷。上面是複雜的多元方程,要求測定虛擬城市中信貸行業。而這,關系到自己的零花錢。
這他喵的最有意思的是,虛擬世界模擬了各個時代社會狀態中,要運用各種知識的的場景。
宙遊:這簡直,簡直是,把人類當成各個歷史時期所需要的骨乾來培育。整個成長歷程,就是人類文明統治階層的變換過程。
而這盡量的,讓懵懂的少年,明白了各個歷史時期社會矛盾出現的原因。
宙遊在十二歲總結道:“這是在培養統治階級,知道歷史上統治的根本,統治者之所謂統治者,不在於貴族禮儀,包裝高雅,而在於對社會矛盾的洞悉和解決。”
然而宙遊反應過來時,還算是領悟遲了。因為一直以來,宙遊都他喵的慢一步。
而同班的那些同學,都是“今天沒考好”“我壓根就沒複習”“哎呀,好像要掛科了”的學霸狗。
宙遊在六歲的時候糖果錢積累少,七歲的時候被掠奪,八歲的時候——搞工商投資計算的時候起點低,因而被割韭菜。
十三歲。
宙遊看到那個教學大樓,已經沒有最初看到先進科幻世界建築的新鮮感了,已經有了一絲懼意。
“考試!”“分數!”十四歲的宙遊終於回憶起來,很久很久以前被升學考試支配的日子。
甚至有了摸進學校,將學校系統黑了的打算。好吧,這個犯罪念頭,最終經過調查,發現各個角落都有監控攝像頭,自己身上的機械服也有定位系統。故犯罪念頭在高懸的正義監控下,撤銷了。
——宙遊:真的丟人。
到了十五歲那一年。
負責自己這個班七十五人的老師,開始光明正大地宣布要進行社會模擬教育。這宣布的口吻……
仿佛讓宙遊記起來,好久好久以前,初三班主任的發言:“今年是你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
在課堂上,宙遊不安地看著這個人工智能,心裡碎碎念:“前面的教育還不夠社會化嗎?”
是的,前面的教育隻算是啟蒙,而接下來才是真正赤裸展現“國家機器的掠奪性質”。
班級七十五個人,一開始所有的學生可以在戶外,從事花朵種植(種田),生物馴養(畜牧業),還有體育競技(軍事化對抗)來獲得學分,學分就是自己一年的零花錢。
成績最好的人,無條件拿走成績弱的學生一部分可兌換零食水果的貢獻點。
其中成績最好的一個叫做趙系,已經積累到了無所謂的態度,開始拉攏一個派系的同學,製作帳本定期分配貢獻點,讓同學按照自己的要求進行合作。
宙遊是倒數第七名,每次乖乖地送上去。
當然,宙遊絕不是趙系的派系,拿不到他發的貢獻點。趙系在長達十個月的時間,只是程式化地收取宙遊的學分資源。
十六歲。
所有的學生,可以選擇三百六十萬平方公裡的實驗區,從事冶煉,然後馴養,對河道清淤,等等多個社會活動。但是成績強的人,可以強行安排分數低的同學從事哪一項工作。
不過,每個月要在網絡上,和其他六個班級進行評比。弱的班級會被總體掠奪三分之一學分。
沒有任何奇跡發生。
成績最好的還是趙系。不過在開始對外競爭後,他擴張自己的圈子,讓幾個人協助管理,調查冶煉、開采、種植、體育各個項目,哪些人在努力,哪些人不努力。也不再像第一年那樣,不講道理地將大家的評分全部掠奪走,而是按照一個算法比例掠奪。每個人選的社會實踐課要是完成得好,就給獎賞。
在有人監督,還有一定獎懲機制的情況下,宙遊勉強把這一年的實踐分數提升到了七十分。
但是由於總分還是靠後,宙遊依舊是被強製性要求服從一些命令。
而十七歲——和其他班級見面了,七個班級為一個大隊。
讓宙遊感到驚訝的是,其他六個班級,竟然都是全女生。
這一年的社會試煉,是進入文明義務教育過程中,需要‘造船,煉鋼,開挖河渠,設計蒸汽機田耕’的課程。
而就在這一年,優等生可以自己的名譽發行債券,來吸納同學的學分。而這個債券,可以根據優等生的學分波動而開始漲跌。
臨近班級的女生相當會玩,惡意操控成績波動,涉世不深的宙遊被收割一箱冰激凌棍的票劵。
宙遊(哀歎的腔調):“我本以為女生心思善良,臉皮薄,不會乾那樣的壞事,我錯,你們騙人。”
其實這不僅僅是騙人的事情,而是幼小心靈被打擊了。
宙遊:被女生騙嘛,是男人的,應該的。只要騙完了,女孩露出心虛,然後脆生生的說一句“對不起”,我作為男子漢也就不計較了。
可事實上,那些女生騙完了宙遊,還一副得意洋洋給學弟上政史課的樣子,返回宙遊面前炫耀,要求揉一下耳朵,還一根冰激凌。
世道如此,宙遊一口氣沒順上,準備擼袖子做凶。嗯,還沒有抬手,就被監察力場先一步給製服了。由於被力場壓在地上還不老實,伸手拽皺了女生的裙子,又賠了兩箱冰激凌的票劵,最後還是趙系把宙遊贖回來的。
嗯,至於,被按在地上宙遊為什麽還能抬手拽到對面那女班長的裙角……
撈人的趙系是用看碰瓷目光,看著那位輕鈞班長。而那位輕鈞班長低頭撫著裙子,無辜地回了一句:“我只是上前勸一下他,哪想?他會那樣。”
事已至此,宙遊也完全明白了——奴隸,封建,資本,三種社會中數學、物理、化學的應用。
宙遊的班級依舊是趙系和幾位優等生主導。幾乎所有的班級迅速地進入了下一個學習階段。
接下來沒人用學分兌換零食了,直接兌換原材料,還有機械,進行科技成就的探索。
這一年,宙遊在海邊能看到噴射藍色火焰的航天飛船奔向外太空,而外太空也回應砸下滿是物資的空投艙。
十八歲——
社會試煉則是四十個班級聚集在一起,進行社會化合作。額。而且總體來看,宙遊的男班平均成績最差。
這一年,優等生的社會實踐權又大大增強了。可以直接封鎖掉差生的一部分自由,學分點不允許兌換零食飲料等娛樂用品了。
而其他非優等生的零食、遊戲機物價,都被這幫尖子生調控到極高。這是模擬大社會秩序下的社會。
上述這些玩法……
宙遊不止一次的在心裡嘀咕道:“這些我有經驗啊!”可由於一直是在底層階級,被這幫不會犯渾的“統治者們”壓著,基本上插不上話。
這班級情況,和歷史還是有所不同的。歷史上,第一代統治者沒辦法把智商和思路,完整留給第二代。所以第二代第三代會犯渾,這就給寒門上位的機會。而這班級中,這幫尖子生一直都是相當有手腕。
而十九歲:
新的社會試煉中。宙遊已經沒有積分了,而且除了日常訓練之外,自己業余時間也都被尖子生們內部預定了。
這不,宙遊身邊已經被安插了優等生編撰的人工智能——
這個程序非常貼心地在各個時刻提示宙遊要完成的功課。這些都是趙系編寫的。只要宙遊對學習有抗拒,或者是拖延,趙系就會在界面上出現並給臉色看。
這要是殘酷的社會,這套工具就是監督底層的賽博化系統。當然象牙塔內闡述真實,不會製造殘酷。
要違背趙系會發生什麽?——教育系統給了優等生權威保障。
20歲:
為了不被趙系安排到金之星上勞動實習,宙遊只能每天卯足了勁。甚至考慮要不要拉下來臉面去拍馬屁。
宙遊:“但是,我真的不會溜須拍馬呀!”
在天台上。
宙遊抬頭看著那光路縱橫的宇宙,緩緩低語道:“真的好累啊。”——被一群總比自己厲害家夥壓著沒辦法翻身。宙遊終於體會到,上一世,蘇天基後期的無奈感。
然而宙遊反思後,知道這實際上是自己的問題。
在上一世拯救完世界後,覺得自己該做的都做完了,未來一定很美好,所以進入這個世界帶著一絲“退休享福”想法。
總是覺得自己這一世,平平安安中,可以順著大流成長。
所以憊懶了一下,從一開始疏忽落後,而後事事落後,以至於現在贏不了那幫優等生。
……
其實在宙遊看不到的地方,趙系也對宙遊很頭疼。這畢竟是先進時代,教育在引導落後者認清現實的同時,也在鼓勵先進者人性化。
現在趙系思考著:這怎麽不擊潰自尊的同時,幫宙遊。
二十歲是感性積累的時候。趙系現在後悔為什麽七歲、八歲的時候,沒和宙遊多說說話,導致現在出現了隔膜。聯邦在保障優等生的權威時,也時刻強調著團隊精神。
人工智能不斷提示宙遊努力欠缺,也在不斷提示趙系,頂端團隊和班級脫節,以至於他班級潛力缺失。
對趙系來說,班級發展和現實也是不同的。
現實歷史,當社會體系放棄下層,原本的上層中層生育後會自然填補。而在這個班級,如果放棄差生,就等於削減班級的成員了。這還怎麽和別的班比?!這相當於一個國家,人口永久性降了基數,競爭潛力就小了。
作為已經再生第十八次的老前輩,其實前面也不是故意排擠宙遊,作為男生的他,只是在少年時候習慣性地忽略了邊緣者。這不,後來他還挺關心的嘛。
尤其是那一次,宙遊被外班騙得差點要哭。【宙遊:別造謠,你來的時候我是被力場按在地上難受,不是被她們弄哭的。我怎麽會哭,我強得很!】
趙系直到現在不停檢討:“我應該早猜到,宙遊是初生代!唉,他自己也不說,真是倔強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