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站在歷史下遊,回顧今天法脈修複技術誕生,沙暴集團湊齊了三個必不可少的主要因素,一個額外因素。
第一,海陸兩個文明的交流。子靈技術是關鍵。
第二,需要一個全新體制的集團,提供公平、穩定的環境,允許權璽有走技術路線的想法。
而子靈技術的研發,除了通靈師,也就只有權璽了。很顯然,若是想讓海人類的通靈師為陸人類上位職業服務?!——可能比槍焰、輕鈞和解還要難幾十倍。
要知道當今世家文化下的權璽,將全部精力用來協調自己下屬的靈脈,專注於權利控制。走的都是管理路線,對於科研投入精力有限。
而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世家制度,讓權柄為了保障自身權利就不得不經營自己圈子,而又因在權利上的相互競爭,是不可能投身技術的。——金融家一般都沒精力搞科學發明。
沙暴集團在這個時代具有著特殊的先進性,這個集團制度框架內,能夠保障權璽能夠不用主爭,就能獲得合理權限。當然有了新制度,只是提供土壤。適應新制度的新思維人才通常都是滯後出現的。
而白浩歌相對於這個時代,恰恰就是這麽一位有新思維的權璽。他完全契合了沙暴鼓勵權璽走技術化的制度,在新領域上投入的精力,要比其他權璽多得多。自然也在新制度中得到應有的回報。
第三,大量的志願者參與,任何醫學實驗都是有風險的。包括現在看似成功的法脈修複手術。
這個手術過程中是否會導致感染?植入物在劇烈運動中,是否會破裂受傷,對周邊法脈浸染?這些潛在的風險,都有待大量的臨床追蹤觀察。
若是這些世家公卿們自己協商,百分百是誰都不願意先上。八成會在扯皮、延期中讓研究人員老去,讓有研究激情的權璽直接興意闌珊。只有現在都做了俘虜,沒有不必要的爭吵,放下繁雜的利益矛盾,才會配合實驗。
最後一個額外但非常重要的因素:融絕宕這位金瞳參與了該項目。
融絕宕雖然不是海人類的通靈師,但是金瞳這項天賦和海人類通靈師是同一級別的。當植入手術成功後,融絕宕可以觀察上位職業法脈在手術後整體平衡,這極大地保障了臨床實驗的安全性。
【科學技術發展史就是這樣,科研不僅要數字上的時間,更需要同時湊齊條件後才能發展。若是有對比歷史線可見,沙暴至少是提前了五百年將這項技術開發出來】
接下來六天。
白浩歌和融絕宕共同主持手術,先是在姬煉身上取得成功,隨後又在三人身上取得了重大成果。
趙宣檄在得到消息後,將前線戰事全權交給蘇鴷,然後自己迅速乘戰艦南下,確定情況。
在實驗基地,閃爍藍光的生物科技大廳中,白浩歌拿著資料對趙宣檄進行了大篇幅技術介紹。而趙宣檄坐在對面,時不時的‘嗯’一下。
白浩歌:“現在法脈肉質體的植入和人類組織共生情況良好,但是如果遭遇細胞再生術,植入體可能會出現失控現象。當然現在——”
趙宣檄點頭,表示‘自己聽得明白’。其實,他這是在直接向著光靈詢問狀況。
趙宣檄和白浩歌面前升起屏幕,屏幕上是臨床實驗者的頭像。
白浩歌看了看屏幕:“我們不可能做破壞性試驗,來驗證這些參數。”攤了攤手說道:“如果做了對我們的口碑不利。”
趙宣檄習慣性點頭:“嗯。”但是幾秒鍾後,他反應過來。‘嗯?’懷疑地看著白浩歌。
而一旁的蘇鴷光靈蹦出來,捂了捂頭說道:“你不會是想把這技術變成家傳秘籍吧?這技術出現了,你是封鎖不了的。如此大的利益,你若是強捂,遲早是有其他家族權璽不惜一切來破解的。而你佔據市場多,技術越成熟,並且服務不帶額外條件,那麽其他權璽就沒有動力來打破你的技術壟斷。”
修複法脈這種服務,在未來是面向整個大陸的上位職業者的。公卿未來在尋求這種服務時,第一考慮的是安全。
所以即使蓬海公卿現在是敵人,也不能為了報復他們就砸自己招牌。所以不僅不該做手腳,還要對現在已經做了實驗的蓬海上位職業者負責到底。
現在有一千一萬種放他們血的方法。但現在若是在臨床試驗上惡意下毒手,等於‘為了吐痰能更惡心對手一點,就先啖狗屎’。
蘇鴷光靈的解釋,讓趙宣檄接受了白浩歌的說法。
【戰後對蓬海保持冷淡,不再拓展合作,就是對蓬海士族足額的報復了】
現在蓬海一方在沙暴之亂中的損失,是一百多年來都未見的。但是在俘虜營中幾乎所有的公卿大夫,都一百八十度‘反思’這場戰爭。
他們中哪怕戰前最強硬的鷹派,現在也都變成鴿派。若是他們恢復自由,妥妥的會在沙暴政壇上呼籲蓬海和沙暴修複關系。
……
從國家角度上來說,這種技術能讓曾經的長城、權璽、將軍從學校中走出來,能將國力暴增。
而對於這些家族們來說,他們的那些老邁的、失去職能的上位職業者能夠從二線重返實權部門。掌權者誰不想超長待機呢?
這項技術的利益價值,絕對是值得強國聚集起力量來搶奪的。
換而言之,沙暴集團想要在大爭之世保住這項技術控制權,那就免不了和東大陸上列國其一硬碰硬地懟一場
如果一個月前,蓬海是因已成熟的‘蓬芝’技術和沙暴集團開戰。蓬海上下的門閥就有足夠的利益理由來擰成一條繩子。
而現在蓬海和浙寧現在都以一個垃圾的理由和沙暴發生了衝突,並且給沙暴軍隊刷了非常高的戰績。
而這個戰績,恰恰又能在未來幾十年遏製列國對沙暴開戰——沙暴現在驚人的戰績,代表以後其他國家對沙暴軍事冒險的風險極高。以後要開戰,蓬海、寒山、浙寧這些內部有大量世家勢力的國家,就都要考慮風險了,比今天還要明哲保身。
現在呢,為了讓這場戰爭難度不提高,趙宣檄將整個實驗室保密級別調到最高。沒對外界泄露一絲一毫‘蓬芝’的信息。
而這也就出現了非常有趣的現象。
現在是,被俘虜進來的公卿大夫試圖和沙暴修複關系、套近乎。
而在外界的、不知道信息的公卿士族們,還在死鴨子嘴硬用‘賊寇’‘外來亂黨’這類詞匯咒罵。
姬煉、田旺等多位巨頭在俘虜營中,對自家人現在“不懂事”那是相當的無奈。
【在濟淄東側四十公裡,這裡破舊的火車站已經被蘇鴷佔領】
空無一人,卻充滿雜物的大廳中,地面上滿是水泥牆壁被炸穿的塵土石子。
蘇鴷撿起了地上報紙:“賊寇呵,賊寇。”朝後丟掉了報紙,龍衛兵的機械尾巴揚起,‘啪嗒’一聲將還在半空中飄落的報紙抽成了兩半。
隨著戰爭久拖不下,蘇鴷已經越來越沒耐心了。尤其是這幾日孟虹想要見面,讓蘇鴷很難受,見也不是,不見也不是。
如上所言,想要結束戰爭,只要將‘蓬芝’技術的口風透出來就行了。只是現在,蘇鴷不想讓這個技術出現在政治交換案台上。
蘇鴷準備離開,眼角余光卻瞥見牆體裂縫被塞入的一張最新的時政日報。遂停下腳步,將這張報紙攤開。
先漫不經心掃過一眼,在看到上面有關田家休妻內容時,蘇鴷眼前一亮,舒心笑了笑說道:“這次可是你們先沉不住氣啊!”
【二十分鍾後,在蓬海的地界上】
四百米的中低空中,巡航飛彈在蘇鴷的調集下開始朝著輸入的坐標飛去。
一枚導彈落入了城市的自來水廠中,劇烈的爆炸破壞了自來水廠幾十個水池,大量的漂白劑泄露,水廠癱瘓。現在蘇鴷開始對這些城市要害的區域進行打擊了。
濟淄的地鐵中。
敫露珉總長和多位公卿坐在了地下列車中,他們面前的屏幕上播放城市的自來水廠爆炸,還有鐵路車站被爆破的畫面。
蘇鴷為了減少傷亡,傳單提前撒在了這些將被轟炸地區,所以這些設施在火光中被摧毀時沒有多少傷亡。
這幾日前,他們試圖通過孟虹的渠道來和解,但是蘇鴷采取了拒而不見的態度。這讓這幫世族們覺得自己面子被拂。一不做二不休,就直接將孟虹休了,做出斬斷交流渠道的姿態。
這種折騰女人,來表示斬斷聯系,以示強硬的操作。地球上吳起乾過。——蘇鴷:“你們現在越強硬,我越省心。”
這不,一波導彈先送上來,表達一下自己的態度。沒有了孟虹,蘇鴷就更不用照顧他們的面子了,直接在首都圈內逮著他們炸。讓這些蓬海高層的元老們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又氣又驚。
……
會議的主座上。
身穿雪白總統服的敫總長,肩膀和帽子上都是金穗,她帶著眼鏡,拿著筆專注地在首都附近區域地圖上畫著什麽,但是搖晃的車廂讓她手中筆很難握穩。
數分鍾後,她抬起頭:“諸位,拿出一個章程吧。那個年輕人(蘇鴷)也已經開始發火了。如果我們再不答應他的條件,他就要炸我們的莊園了。”
田宏:“總長殿下,國內已經沒有可戰之力。軍隊那邊不是按兵不動,軍官對我們抱怨道,軍隊的物資供給出現問題,越來越難以約束了。”
說到這,田宏臉上苦笑。
對於國家來說,現在真的不是物資數量不足的問題,而是地方失去統計管理,進而失去了地方上的裁決權。
現在蓬海下面的軍隊和地方望族都在拚命控制地方上的物資,高價壟斷糧食水源藥物收斂財富。
然而這其中就難免發生衝突。中下層軍官以戰時管制的名義強行低價控制物資,而各地的望族頻繁上書要把這些在當地肆意妄為的丘八輪換掉,別讓這些大兵在一個地方熟悉了,為當地一些小人提供保護,搜刮當地利益。
然而濟緇因為對下面兩方複雜的利益關聯不清楚,所以對著糾紛無能為力。
若是無理由地將‘統計冊中沒有任何物資’的軍隊調出,那就會失去各地軍方的支持,若是放任軍隊,那麽就失去地方支持。濟緇方面只能做和事佬。
主管這一塊的田宏被這些爛事弄得焦頭爛額。他現在對敫露珉表明:如果現在蓬海下面不恢復秩序,濟淄中央不恢復對下面的知情權。後果會更嚴重。
敫露珉的政治集團面對這樣的危機,處理能力缺失暴露無遺。也將整個蓬海國家管理結構垂垂老矣的姿態暴露無遺。
【昏暗的地鐵車廂中,敫露珉和幾位上層公卿的討論依舊在進行】
然而相關各個部門負責人對情況描述,無外乎是‘艱難’‘匱乏’‘不滿’等文采溢揚的辭藻,連各地損失的實際數據都非常少。
蓬海方面已經無法支撐戰爭,但是敫露珉等人不甘心,她這幾十年的粉飾太平被一朝戳破,原本被捧得極高的‘聖名’一下子跌落到塵世中是難以接受的。
所以她始終對其他‘可行’的結果抱有僥幸。例如國外援助,還有前線作戰俘獲蘇鴷,這些奇跡發生。
突然,‘嘶啦’的聲音。火車開始刹車, 所有人開始握住把手身體前傾,在幾十秒的急刹車後,火車停了下來。
而隧道前方,出現了大規模垮塌的聲音。
敫露珉站了起來,拿起了電話詢問發生了什麽。然而,卻從地鐵管理者那裡得到最糟糕的消息,地鐵車站已經遭到了襲擊,前方的入口出現爆炸,已造成了大量塌陷。
而隨後,敫露珉還想說啥時,一旁的一位城池面色蒼白地站了起來嚷道:“領域,剛剛有領域掃過我們這裡!”
一位將軍皺了皺眉,想要穩定氣氛:“姬費,不要慌,也許是我們的城池。”
而這位姬費搖了搖頭咬牙道:“不,不是蓬海的城池,那是長城級別的束狀領域。”
隨即似乎是應他所言,整個車廂的電燈閃爍了一番,氣氛變得凝固。
而這場塌陷,讓火車內的公卿大夫在昏暗的燈光中對視,然後又集體看向敫露珉,是要做出決定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