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克......帕克先生?”
彼得・帕克神遊中的意識被幾何老師拔高的嗓門和教鞭用力擊打黑板的聲音拽了回來,他意識到自己這會兒正坐在代數課的課堂裡。
“回答一下這個問題好嗎,帕克先生?”幾何老師用教鞭指著黑板上的平面圖形。
彼得眨了下眼,盯著那圖形觀察了幾秒:“答案是60度,女士。”
“正確,謝謝你帕克先生。”
老師收回注意力繼續講下去了,彼得・帕克也重新回到了神遊狀態,就像個被卸了電池的電動玩具。
他維持著這樣的狀態已經有好一陣子了。他注意渙散,消沉低落,走路時目光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盯緊自己的鞋尖,整個兒無精打采就像是具行屍走肉。
他對任何人都不理不睬,哪怕是在僅有的幾個朋友試著向他表示關心的時候。甚至放學的時候弗拉什・湯普森――一個總是以欺負彼得為樂的校橄欖球隊的肌肉白癡――想找他麻煩時,他也隻不加理睬地繞了過去。
這位橄欖球隊明星顯然不會接受自己被個書呆子無視了的事實。弗拉什一把捏住了彼得的肩膀,惡狠狠道:“沒空,帕克?那我就幫你擠出點空來......”
弗拉什怎麽也沒想到,這個被他欺負了好幾年的文弱書呆子竟突然間不知從哪兒爆發出了力量和勇氣。他完全沒看清發生了什麽,隻覺得那書呆子似乎回過了頭,接著一股巨力便像火熱的炸藥在他腹腔裡引爆。弗拉什臉色蒼白,滿頭汗珠地捂著肚子軟倒在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今天沒心情,湯普森。”
彼得陰沉地說著,挎起雙肩包,無視了周圍目瞪口呆的人群大步向外走去。
彼得・帕克過去可不是這個樣子。你問他是個什麽樣的孩子?也許多數認識他的人都會給出這樣類似的回答。
彼得・帕克,高加索人,十六歲高中生。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書呆子,跟書本打交道要比和人打交道擅長的多。除了成績優異以外他別無特長,體育常年在及格線邊緣上徘徊,據他的體育老師稱他的體質甚至夠不到女生組的平均水平。
但那是在今年之前的事了。
十個月前,一場發生在學校組織的參觀奧斯本公司實踐活動中的意外改變了他的一生。一隻混有“Oz血清”的蜘蛛不知怎麽地逃出實驗艙咬了他一口,Oz血清通過傷口感染了他的血液,進一步改造了他的基因結構,從而賦予了他遠超人類極限的非凡力量。
如果說到那之前彼得・帕克的人生都隻是一杯平淡無奇的白開水,那麽從那之後他的人生就成了一鍋五味俱全的大雜燴。
首先,彼得因一次不負責任的錯誤抉擇失去了他最敬愛的本叔叔,以慘痛的方式學到了“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箴言。為了不再有類似的遺憾,他穿上緊身衣、化身“紐約的好鄰居”蜘蛛俠,把懲奸除惡作為了己任。
事情一開始無比順利。他的超能力、他的製服,他所做的好事和他救下的那些人......這麽多年來,彼得曾不止一次地幻想過迎來人生的轉折,就像無數同齡的青少年一樣渴望成為焦點,成為女生們關注的對象。而現在他似乎終於得到了這個機會,就好像電影的主角。他穿上製服行俠仗義,感覺就好像這件事命中注定就是自己的職責,好像平生第一次找到了自己的意義。
彼得很聰明,但他畢竟隻是個十六歲的少年。
蜘蛛俠帶來的熱潮短暫地衝昏了他的頭腦,促使他做出了除了本叔的死之外他此生最後悔的一個決定。 他告訴了自己暗戀已久的女孩自己是蜘蛛俠的事實。
她的名字叫格溫・斯黛西,和他同班的女生。她有著不輸給彼得的優異成績,甚至十六歲就已經在奧斯本公司獲得了一份實習工作。彼得對她的印象大致就是一頭燦爛得耀眼的金發,像白雪公主般的皮膚,時髦又可愛的打扮,有時還戴著黑色的發箍。
彼得簡直沒法描述在格溫答應做他女朋友時自己有多開心,有那麽一陣他甚至真的覺得這就是他命中注定人生的樣子了。
直到哈裡・奧斯本――彼得最好的朋友――穿上了父親留下的那身綠魔裝備,踏著滑翔翼前來找他尋仇。
一定要說的話,哈裡過去也曾是個很不錯的家夥,至少對彼得是如此。彼得被同學欺負時哈裡時常會站出來替他解圍。很長一段時間裡哈裡是他僅有的朋友。
後來具體發生了什麽彼得至今也沒大弄明白,但從注射了綠魔血清後神智癲狂的哈裡語無倫次的描述中,他大致明白了哈裡似乎是將自己父親的死歸咎在了蜘蛛俠頭上。
九個月之前,有無數目擊證人看到綠魔襲擊了一場晚宴,蜘蛛俠破窗而入試圖阻止他,兩人踩在綠魔的滑翔翼上扭打著消失在了夜色裡。
第二天報紙上就刊登出了奧斯本住宅發生爆炸的消息。一具被烈火烤得焦黑的屍體穿著殘破的綠魔護具被從廢墟中挖了出來,在DNA測試後確認了此人就是諾曼・奧斯本。
盡管警方和聯調局都沒有找到相應證據,但諾曼的兒子哈裡・奧斯本卻一口咬定就是蜘蛛俠殺了自己的父親。他也給自己注射了Oz血清,盜用了公司的裝備,化身二代綠魔試圖向蜘蛛俠復仇。
Oz血清進一步扭曲分裂了哈裡本就受到創傷的精神,使得他變得癲狂而反覆無常。之後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又發現了蜘蛛俠的真身竟然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彼得・帕克,這讓他確信彼得背叛了自己,更進一步加劇了精神疾病的症狀。
這也就是為什麽他把格溫從喬治華盛頓大橋上扔了下去。
彼得當時就在現場,他親眼看著哈裡把格溫扔下大橋,他不顧一切地想要救她。他射出的蜘蛛絲在千鈞一發的瞬間追上了格溫,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已經如釋重負、以為自己做到了。
但他沒有。
蜘蛛絲和重力的雙向拉扯扭斷了她的脖子,瞬間就奪走了她的性命。有那麽一會兒,彼得在悲慟之下真的想要殺了哈裡。他力量毫無保留地一拳接著一拳打在綠魔的臉上, 打得他面具破裂、皮開肉綻。他一直打到哈裡奄奄一息,隻能無意識地吐出呻吟。
但他最終還是沒有下手。
有什麽用呢?格溫死了,就算打死他曾經最好的朋友也沒法把她再帶回來。
如果說這件事真正讓他意識到了什麽,那就是他這十個月以來試著去做的事有多麽荒唐可笑。蜘蛛俠就是一個笑話,他所做的一切隻是不斷地傷害了和自己親近的人而已。
所以他放棄了。至少他還有梅嬸,他不能再允許蜘蛛俠的破事再牽連到梅嬸了。他決定要變回一個普通的男孩,每天按時上學按時回家,路上再也不和什麽超級罪犯糾纏不清......
剛想到這會兒,彼得的蜘蛛感應便像個最大音量的鬧鍾一樣在腦子裡嗡嗡地刺響了起來。蜘蛛感應是他眾多能力中的一項,能夠及時地警告他危險的逼近。
沒有猶豫,彼得出自本能地一個後空翻,險到極致地避開了一道黑影的突襲。他雙掌著地,再次一個空翻,拉開距離半蹲著陸。
彼得抬起頭,面前空無一人的馬路正中多出個黑黢黢的怪人。他一頭像雞窩一樣蓬亂的紅發,裹著藍黑色的緊身衣,戴著個破破爛爛的紅色披風。
彼得屏住了呼吸。他本能地從這個想象不怎麽符合潮流審美的怪人身上感應到了一絲說不出的異樣。
他眯起了眼睛:“你是誰?”
沒有回答。黑衣的怪人發出了一聲介乎咆哮和哀嚎之間的怪叫,他腳步一蹬,飛身衝上前來,就像一頭奔騰的獵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