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曇很熟悉整個鬼屋的電路系統。
他迅速找到了電箱,用員工鑰匙開啟電箱,打開緊急疏散照明燈的控制開關。
隱藏在吊頂上的緊急疏散照明燈被點亮,明亮的LED射燈打出一道道耀眼白光,將鬼屋內的逃生道路和場景全部照亮。
在白色燈光的照耀之下,鬼屋裡的恐怖氣氛被驅散了大半。
大部分的鬼怪模型都是用機器造出來的,在黑暗中會多了點腦補的空間,看著比較可怖。
如今燈一開,它們就暴露了自己呆滯的眼神、帶著塑料質感的皮膚、身後的開關、腳下的基座。
這種落差,就好像卸了妝的美女。
趙曇無聲又迅速的拿著應急手電,掃過一間又一間屋子。
不管那個讓他“保持沉默”的人是女老板,還是真正的怪物,反正趙曇本來就被堵著嘴,發不出聲,所以他並不擔心那個規則會傷害自己。
可是趙櫻卻不一定能保持沉默。
鬼屋剛換的主題是闖關形式的,不以迷宮為主,所以岔路並不多。
一路上靜悄悄的。
靜的趙曇心裡發慌。
在搜索到了一間“嬰兒房”時候,趙曇終於找到了其中一個玩家。
嬰兒房這個場景裡,地面上布置的都很溫馨,但天花板上卻吊著一根根“臍帶”,“臍帶”的末端掛著各種畸形胎兒和嬰兒的模型。
葡萄胎、無腦嬰、連體嬰、巨頭腦積水嬰……
而在這一堆恐怖的模型之中,混進了一個玩家的身體。
那個玩家腰上也被“臍帶”纏了好幾圈,懸掛在半空中,跟那些真人比例的嬰兒胎兒道具比起來,身為成年人的玩家顯得過於龐大,十分醒目。
她是個年輕的紅衣姑娘,身材窈窕,染著一頭淺灰色的長發,長發擋住了她的臉,趙曇也不知道她現在是死了還是活著。
趙曇觀察了一下四周,確認安全,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手伸向她的頸動脈。
手指觸碰到了女孩的脖子,觸感還是細滑溫暖的。
卻沒有脈搏。
離得近了,趙曇也才發現――原來綁在她腰上的並不是什麽道具臍帶,而是她自己的小腸,還冒著熱氣兒,裹著一層怪異的瑩綠色粘液。
腸子是從她腹部一個兩厘米寬的開口處掏出來的,創口乾乾淨淨,沒有半點血跡。
趙曇沉默退開。
後退的時候他沒控制好自己的力氣,輕輕推了女孩的身體一把。
吊在半空中的她開始緩緩旋轉,將頭對向了趙曇的方向。
長發晃動,趙曇能隱約看見發絲後,她的一隻眼睛正在死死的盯著他。
那隻眼睛瞪得很大,看來她臨死之前十分恐懼。
渙散的瞳孔,則代表著她已經徹底斷了氣。
換了個角度,趙曇才發現,這個姑娘的胸腹腔已經徹底被掏空了,明明被掏空,卻詭異的沒有流下一滴血,乾淨的就像是……
超市貨架上的豬肉。
這肯定是裝不出來的,這空洞洞的胸腹腔,用道具也做不出來。
她是真的死了。
就算趙曇習慣了鬼屋裡的各種血腥道具,但當他看到真正的死人,他的雞皮疙瘩還是起了一身!
真死了?!
幸虧他的嘴被道具封著,否則的話,趙曇也不確定自己現在能不能真的保持沉默。
就算不會恐懼尖叫,他恐怕也會忍不住喊一聲“臥槽”。
他感覺自己的心髒跳動速度瞬間加快了近一倍。
花了兩秒的時間平複情緒,趙曇迅速冷靜下來,大步穿過屋子。
在穿過屋子的時候,難免會觸碰到那些懸掛著的嬰兒胎兒模型,隻要碰了它們,它們就會發出詭異的嬰兒笑聲。
在無邊的寂靜之中,隻有趙曇的腳步聲,和那些機械單調又毛骨悚然的嬰孩笑聲。
趙曇卻沒心思害怕,他現在更加擔心妹妹趙櫻的安危。
居然真的出了人命,問題大了!
必須盡快找到趙櫻!
趙曇的父母在他十二歲的時候領養了這麽一個妹妹,當時她隻有三歲。
這個有點小殘疾的妹妹因為長得漂亮可愛,性格機靈懂事,在進入他們家裡的第一天就一躍成為全家人的心頭寵。
後來父母因為一場飛機事故雙雙遇難,家裡很快就斷了經濟來源,當時正在上大學的趙曇就肄業開始打工,為妹妹賺學費生活費,供她好好上學。
這個妹妹被趙曇養成了個女神,漂漂亮亮,聰明禮貌,多才多藝,成績優異。
在趙曇眼裡,她都已經算是他半個女兒了。
他花了八年好不容易把她供到上大一了,怎麽能讓她在自己工作的地方發生半點意外?!
趙曇決不允許她出事。
離開嬰兒房之後,趙曇拐進了幾米外的“D臥室”。
鬼屋這次新更換的主題是和外國邪教有關。
這個場景是一個三層的別墅,男主人就是趙曇所扮演的大BOSS,在劇情裡,他的臉天生就這樣,沒有女人喜歡他,他還被打上“惡鬼”的標簽,被所有人唾棄排擠。
因為醜陋的外表和周圍人的排擠,大BOSS的性格開始扭曲變態,他建立了一個邪教,自稱是“聖父”,用毒品哄騙無知少女來當“聖女”,囚禁“聖女”和他頻繁交合,隻為生出一個健康嬰兒證明自己不是怪物。
可惜因為他的基因有缺陷,生出來的大都是畸形胎兒。
在劇情裡,剛才嬰兒房裡的那些畸形的嬰兒和胎兒全部都是趙曇所扮演的大BOSS的親生孩子,他們因為各種原因夭折,或被大BOSS殺死,統統做成標本掛在那個嬰兒房內。
而趙曇現在走進的“D臥室”,則是大BOSS囚禁“聖女”們的房間之一。
這個房間不算太小,三十平方左右的樣子,有一個獨立的衛生間。
如果是一個人住的話,這個空間完全稱得上是寬敞。
可是,這個房間裡卻擺了六張床。
六張大BOSS自己焊的鋼架床擺在房間裡,將整個屋子塞滿。
每張床的床柱上都帶著牛皮綁帶,綁帶做舊處理,帶著點點血跡,床單也都是髒兮兮的,帶著陳舊的血漬,和一些詭異的黃色痕跡。
裡面最左側靠窗的位置,是最乾淨的一張床,那裡原本應該綁著一個鬼屋的女性NPC員工,她將作為受害者來陪玩家走劇情。
如今,那個NPC員工卻沒有躺在床上。
她正瑟縮在牆角裡,用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停流淚發抖。
趙曇看見她的胳膊上有個大血窟窿,還在向外不停滲血。
當看到趙曇走進來了,她眼中最初是驚恐至極的。
隨後,她很快就認出來來的是趙曇,對她無害,她連忙對趙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趙曇想說話也說不出來。
而且,看到這個女同事的模樣,他也更加確信這並不是老板在開玩笑。
老板再貪玩,再暴躁,再變態,她也一直都控制著分寸,應該不會把自己員工真的弄傷。
趙曇連忙跑過去,皺眉,聳肩,攤手,表達了自己的迷惑。
女同事哭著搖了搖頭,用手指沾著胳膊上還沒乾涸的血,顫抖著,在身旁的壁紙上一筆一劃的寫出了一行血字――
【除了我,全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看到這一行字,趙曇腦袋頓時“嗡”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