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面部表象,虞夏開始觀吳鉤的“氣”。
他的眉毛帶這些隱隱的灰氣,乍一看去好像眉毛特別稀散的模樣,這是近日遇事不順的表現。虞夏想了想庫家風水的問題,輕輕點了點頭,這一部分的確也沒什麽問題。
而他的鼻梁處也微微泛紅,似乎鼓起一個筋節的模樣。
虞夏忍不住樂了。
這是有血光之災的面相。
而他的血光之災來自於哪兒,顯而易見。
她原有的這些相法技巧的確沒什麽大問題,然而卻隻能看一個大致的形勢,卻看不到此人內裡是否藏奸。
假如她一上來就能憑面相看出吳鉤的品性,她也不可能輕易就相信這麽一個莫名其妙跑出來請求幫忙的人。
虞夏一邊輕叩手指,一邊對照著腦中《麻衣相法》的內容審視吳鉤。
吳鉤被她這麽盯著,隻覺得毛骨悚然,把頭埋得更低了。
“把頭抬起來!”
虞夏冷喝一聲。
吳鉤渾身一抖,把頭抬起了一點點。
“再抬起來一些。”
原本她還能勉強看看吳鉤的面相,他這會兒都快把頭埋脖子裡了,她什麽都看不到。
吳鉤哭喪著臉抬起了頭,眼神卻依舊躲閃,不敢與虞夏對視。
虞夏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學會麻衣相,敢把人來量。知人先知面,知面辨心良。”虞夏一遍默念著這句話,一邊運轉起正易心法。
吳鉤的面相發生了一些變化。
他臉上的“氣”的色彩變得更加多樣了起來,從一開始虞夏隻能看到的灰赤之氣,又多了許多青、白、藍等顏色。
虞夏這才發現,吳鉤的眉毛除了發灰之外,還帶著些藍色。而同時,他的眼下有一片不太明顯的青影,顯得整個人垂著眼,無精打采的。
這是懼內之相。
虞夏想起來他之前說是祁橙綁走了他的妻兒逼他跟他們合作,他當時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閃爍,一眼就能看穿他是在撒謊。
這麽一個撒謊本事拙劣的人,為什麽會跟祁橙等人同流合汙謀害自己呢?
為了《龍經》嗎?
他一個身無修為的普通人,要了龍經也發揮不出應有的作用,甚至還會給自己惹來大禍。
他圖什麽?
還有那藥粉,到底是哪兒來的,為什麽他死不松口?
“你老婆現在在娘家?”虞夏忽然問。
吳鉤下意識點了點頭,隨即猛地搖頭。
“我,我不知道,我都出來兩天了,誰知道她現在在哪兒。”
“你跟你老婆感情很好?”
吳鉤頓了頓,然後點了點頭。
“自然是很好的。”
虞夏微微一笑。
感情這麽好,剛剛她問的時候他猶豫做什麽?
懼內,虞夏覺得這個詞有點意思,她似乎有了點模糊的猜測。
不過這事暫且輪不到虞夏操心,等道遠堂的人來了,自有能人從吳鉤嘴裡撬出話來。
眼下她還是繼續研究祖師爺的傳承。
於是虞夏又默念起了麻衣相歌。
吳鉤面部再次發生了變化。
他的臉變得虛幻了起來,他的肌理變得透明,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細細密密的金線。
金線把他的臉分割出了一百個區域,每個區域都對應此人一生逐年所行之運,前邊的位置尚且亮著,從中限開始,就暗淡了起來,幾近於空。
虞夏心頭一動。
“你今年多大了?”虞夏問。
吳鉤一愣,然後老老實實做了回答。
“三十有五了。”
虞夏垂眸不語。
每一個區域都對應著此人生命中該年歲時的年運,這吳鉤中限之前的顏色有紅黃黑赤等各種顏色,這就代表了他逐年的氣運如何,而中線之後的空白,意思卻是此人在這之後並不存在於世了。
中限對應四十二歲。
也就是說,這個吳鉤,還有七年陽壽。
虞夏以同樣的方法看了眼程不遲,卻發現他滿臉被金光籠罩,劃分的一百個區域顯得極其模糊,看不到詳情。
白貞茜、泠無風都是這樣的情況。
泠無風甚至是區域之間連成一片,難以區分。
虞夏遺憾地歎了口氣。
看來這相法受實力的限制。
普通人的陽壽運勢可以一眼看穿,而同為玄師的程不遲等人,就有點困難了。
不過這樣的程度虞夏卻也已經滿足了。
難怪《麻衣相法》會一直被奉為相學聖典,假如一個相師一眼就能看穿一個人的逐年運勢和壽命,那這個的本事簡直是太逆天了,再精準的八字命理測算,在這樣的相術面前,恐怕都會顯得黯淡無光。
果真是……相術絕學啊。
珍稀程度,堪比龍經了。
天色很快黑了下來,白貞茜幾人渾身無力又疲累不堪,已然沉沉睡去,至於吳鉤,虞夏也沒過分難為他,最後把剩的那點菜湯喂給他了。
正待虞夏準備入睡的時候,卻聽見一陣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腳步聲一腳輕一腳重,還有些雜亂,似乎不止一個人。
這麽偏僻的地方,竟然會在同一日有兩撥人來?
虞夏心神一凜,把燭火吹滅,然後悄悄走到了廟門邊。
那兩個聲音還有些遠,離此地至少還有十丈的距離,以他們似乎艱難的腳步聲來看,走過來大概需要一炷香的時間。
過了會兒,有兩個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剛剛明明看到那裡有亮光,怎麽現在沒了?”
虞夏聽到這聲音,忍不住笑了。
“許是山間的鬼火,這山形險峻,不像是有人家的樣子。”另一個人說。
“不管怎樣去看看吧, 我看今夜怕是要下雨,實在不行也得找個山洞啊。”
虞夏抱臂站在門邊,就這麽等著。
沒過多久,便有兩個相互攙扶的身影出現在了廟前。
沒有一絲亮光的黑夜裡,虞夏憑著自己超常的目力,很輕松就認出了來人。
對方也認出了她。
兩撥人就這麽沉默地對視了半晌。
“我們馬上就走!”
其中一個人開口打破了沉默,然後拉了拉身邊人的袖子。
另一人有些不甘心,輕聲嘀咕了句,“怎麽走哪兒都是她,馬上就下雨了,好不容易有個破廟能避雨,咱們還能上哪兒去?”
虞夏輕笑一聲,“行了,我又不是什麽不近人情的人,你們想進來就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