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夏揚起小臉,兩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繆氏看,卻並不說話。
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繆氏見她這樣,心下暗罵一句,又咬著牙從腰間取出一枚金瓜子,塞到了虞夏手裡。
虞夏微笑著將金瓜子收起,才用天真無邪的目光看向繆氏。
“謝謝大伯母,您太客氣了。”
繆氏隻覺得一口老血從心口噴出,氣得頭有點發暈。
這哪裡是自己客氣,明明是你這個小兔崽子問我要的!
繆氏扯著嘴角強笑了一聲。
“這是應該的,這麽多年都沒給過你們壓歲錢,就當是一次性補齊了吧。”
虞夏疑惑道:“可是我家三個孩子,您才給了兩顆金瓜子呀。”
繆氏胸口一滯,咬著牙又取出了一枚。
“是大伯母先前疏忽了,這就給你補上。好了,現在你是不是該說說咱們家是不是哪兒需要修整一下了?”
虞夏將金瓜子收起,臉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幾分。
“大伯母您看,大伯父屬猴,你們的屋子又在西面,正中桃花位,要減弱桃花煞的影響,首先你跟大伯父最好把臥房的位置換了。”
繆氏暗自記下,又聽虞夏道:
“院子裡那棵桃樹,長在極陽之處,易催生桃花煞。大伯父為家中壯年男丁,這桃花煞自然便應到他身上了。”
“所以那棵桃樹,也要砍掉。”
“還有呢?”繆氏又問,虞夏說的都不太費事,不管虞夏是不是騙她,她先試了再說。
“還有一點可能有些困難。”
虞夏撓了撓頭,有些為難。
“不管困難不困難,你不需要操心,隻用告訴我怎麽做就行了。”
虞夏見繆氏如此,遲疑道:
“大伯父招惹桃花還有一點便是面目俊朗,氣色極好,這是招惹桃花的根由。”
繆氏不由點了點頭。
自家丈夫雖然無能了點,但是賣相著實不錯。
“您是普通人大約察覺不到,在我們算命先生眼裡,大伯的兩頰到眼尾處是泛著紅光的,這是招惹桃花最典型的面相。”
“那該怎麽辦?”
繆氏沒留意虞夏剛剛還在說風水,這會兒卻說到了面相上,隻一心掛在虞大全在外面偷人的事上,下意識地便順著虞夏的話往下想。
虞夏笑道,“大伯他不下地乾活,卻葷腥過甚,鄉下人乾農活才需要吃足夠的東西保持日常行動,但是大伯卻是補過了頭。”
“中醫有個詞語叫作‘虛不受補’,大伯的身體不需要那麽多葷腥,而多出來的這一部分,則成為了滋養他桃花煞的養分。”
“若要阻止桃花煞滋長過快,得先斷了大伯的葷腥。”
“斷葷腥?”
繆氏有些擔憂,“斷葷腥的話滋補不夠怎麽辦?他的身體能吃得消嗎?”
虞夏笑著搖了搖頭,“大伯母,您看我爹娘夫妻感情好吧?”
繆氏下意識點了點頭,原先她倒是不會羨慕楊翠蓮,不過就是跟著虞大有受窮,可是如今,他們家裡日子越過越好了,虞大有又是個本分老實的,自己的“秀才夫人”的夢卻還遙不可及,不知何時才能實現。
更別說虞大全整日裡行蹤詭異,有可能在外面招了別的女人。
這麽一對比,繆氏覺得楊翠蓮真的是嫁了個好相公。
“您也知道我家一直以來是什麽情況,飯桌上難見葷腥。我爹娘的身體沒出毛病吧?他們可還要下地乾不少活呢,這跟大伯這種讀書人可沒法比。”
繆氏尷尬地笑了笑,虞大有夫婦乾的活,素來有他家的一份。
“所以啊,不吃葷腥,對大伯的身體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您不用擔心。”
虞夏的話說服了繆氏,不就是不吃葷腥麽,多大點事。況且虞大全那個王八羔子敢出去找女人,可不就是因為吃太飽了麽!
“好了,不動屋子的磚瓦化解桃花煞的法子我也隻有這些了,另外,大伯這桃花煞已經形成了很久,這法子雖能化解,見效卻慢,至少要兩個月才能徹底消除。”
說著,虞夏也不等繆氏再問話,直接道了別,同虞大有幾人離開了。
虞大有掛著一臉血從村裡走過,路上遇到不少村民,都十分驚訝地詢問緣由,還不等虞家人開口,王嬸便三言兩語把事情經過說了個明明白白。
“你們是不知道啊,虞德彪那老東西,砸完了大有還想對幾個小的下手,還口口聲聲說教訓自己的兒孫,他就是把人都給打死了,縣太爺都沒辦法治他的罪呢!”
“虞伯父素來對大有哥就不好,隻是我們還隻以為他也就是總讓小的乾活餓肚子,讓大的吃香的喝辣的,沒想到他還能更狠,瞧瞧大有哥這模樣,這老王八蛋是對大有哥下死手啊!”
虞二柱滿臉激憤之色,看著虞大有這模樣,又是心疼又是生氣,眼睛都紅了。
“大有哥皮糙肉厚扛揍就罷了,連幾個小娃娃都不放過。他們這才多大,這良心是被狗吃了麽!”
虞二柱的話得到了村民們的認同,虞大有滿臉是血,幾個孩子都是哭過的模樣,可見在虞德彪那兒受了不少委屈。
今兒剛辦完上梁這等喜事,家家戶戶都喝了一口虞大有家的上梁酒。結果這才過去多少功夫,虞大有這一家子就成了這幅樣子。
虞德彪這個爹、這個祖父,當得好啊!
虞大有朝鄉親們點了點頭:
“勞鄉親們掛心了, 我不願說我爹的不是,隻是我這麽多年來捫心自問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父兄的事。大概是我做得不夠好,不能讓我爹滿意,不配做他的兒子吧。”
“我明日就去求村長做證明,從此以後我虞大有自立一戶,與他們斷絕關系,再也不拖累我父兄,礙他們眼了。”
虞大有這話一處,全場嘩然。
有村民焦急勸道:“大有啊,你可別衝動。我們都知道你沒犯錯,可是你這麽一來,可不就讓人抓著錯處了嗎!”
自古以來隻有家長把兒女逐出家門的,很少有人主動叛出,畢竟“孝”之一字,太過沉重,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人的背上。
天下無不是之父母,就算父母犯錯,兒女也不該去指責,而是應該一如既往盡應盡的孝道。
而虞大有這般行事,可不是要叫別人戳他脊梁骨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