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逐漸往上偏移,照得小院子裡暖和了起來。
黑臉漢子眯著眼睛看了眼天空,隨後兩眼圓睜,中氣十足地喊道:
“吉時已到!”
“進梁!”
話一落音,鞭炮聲“劈裡啪啦”響起,清脆響亮的聲音似乎在向天地宣告著什麽。
四個作木師傅把木梁四平八穩地抬上屋頂,口中唱道:“上啊!上啊!大吉大利!”
黑臉漢子接口唱道:
“日出東方架金梁,
新建華堂喜氣洋。
黃道吉日樹玉柱,
紫薇星臨凡照金梁。
龍盤柱、鳳登梁,
主人家安順又吉祥!”
作木師傅把木梁放平穩,虞大有把虞大全虞二柱幾人帶來的紅棗、花生、米、麥、萬年青五種吉利物件放到紅布袋中,掛到了木梁正中,此舉意為“福、祿、壽、喜、萬古長青”。
掛完紅布袋之後,虞大有站到了屋頂雙手捧起籮筐,作木師傅將紅布包裹的食物果品放到籮筐中,口中喊道:
“接包接包,接住財寶!”
緊接著,師傅們便站在屋頂上,手裡拎著一個裝著各種造型饅頭團子的籃子,一邊抓起饅頭團子從四周往下扔,一邊唱道:
“拋梁拋到東,東方日出滿堂紅;拋梁拋到西,麒麟送子掛雙喜;拋梁拋到南,子孫代代做狀元;拋梁拋到北,囤囤白米年年滿!”
擠在院子裡的村民紛紛爭搶,時不時有人歡喜地喊著“我搶到了個‘金元寶’!”、“我搶到了個‘兔子’!”。
一時間,院子裡充滿歡聲笑語,熱鬧至極。
“拋梁”結束之後,圍在院子中的人都散開,屋前空出一片地方,太陽的光芒正好從天空照射到屋中,曬到了屋梁上。
“曬梁”結束,整個上梁儀式也就結束了。
儀式結束,就可以開席了。
幾個漢子把桌子凳子都擺開,正要喊廚房的女人們準備上菜,忽然聽得屋內“哐當”一聲,有正巧站在門口的一個年輕人立即緊張地喊道:
“梁歪了!”
眾人聞言一驚,那個黑臉漢子跟虞大有急匆匆跑進屋中,果見原來平平正正的屋梁,此時東邊不知為何落下去一截,變成東低西高的模樣。
梁的東端方才是由屬龍的作木師傅抬著的,代表“青龍”,另一頭則代表“白虎”,在風水中,白虎是必須要低於青龍的。
此時新上的房梁歪了不說,偏偏還犯了“龍低虎高”的忌諱,眾人臉色變得懷疑起來,有些人還悄悄往外挪了幾步。
“這……這是怎麽回事?”
虞大有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情。
那黑臉漢子背著手走到梁下,抬著頭來來回回打量了好幾遍,只見架梁的位置並沒有任何損壞的痕跡,而木梁也依舊完好如初,並不見破敗腐壞,實在難以想象木梁是怎麽歪斜下來的。
“大概是先前上梁的時候木梁放得有些偏了,重上一遍吧。”
黑臉漢子沉吟道。
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虞大有歎了口氣,同意了黑臉漢子的說法。
幾個作木師傅把方才從腰間解下來的紅布條重新系了回去,除了“接包”、“拋梁”之外,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步驟。
木梁再次穩穩當當上了回去,這次黑臉漢子同虞大有特意仔仔細細看了幾個架住木梁的部位,確認完沒有什麽問題之後,才又退了出去。
誰知還沒走出幾步,隻聽身後“哐當”一聲,二人心頭一跳立即轉身看去,卻見梁的東端又落了下來。
梁又歪了。
“怎麽回事?”
這時候圍在門外的村民們也一頭霧水,這好好的,房梁怎麽說歪就歪了?
“怕不是撞邪了吧?”
有人猜到。
他的想法立刻得到了一些人的應和。
“我看啊,八成是這樣。這青天白日的,也沒人做手腳,這房梁說歪就歪,不是邪物作祟還能是什麽。”
這人話一落音,邊上的幾個村民又悄悄後退了幾步,離堂屋遠了一些,再往後退幾步,都可以直接出院子了。
黑臉漢子皺著眉看著房梁,怎麽看也看不出有什麽問題。
房梁歪了在上梁過程中是大忌,隻有規正的房子才能夠為主人納福,若是哪兒歪了斜了,那麽這間房子就不那麽適合人居住了。
而房梁對於一間房屋來說,又極其重要,房梁歪了,那可不是好兆頭。
黑臉漢子皺起了眉,讓虞大有在屋前設上一張條案,上面擺了香爐蠟燭,一壺酒。
黑臉漢子讓眾人散開,自己走到案前,點燃三炷香,將酒倒入酒盅,灑到地上,口中念念有詞:
“伏以良時吉日,天地開張,祭梁萬事大吉昌。生在深山萬丈長,原來姓芳名金娘,弟子請汝來作正中梁,魯班仙師親手做,平安順序富萬年。一杯清酒敬梁頭,主家代代中狀元。一杯清酒敬梁尾,主家代代滿家夥。一杯清酒敬梁中,主家代代進田莊!”
待到一壺酒都灑完,香也正好燃盡,黑臉漢子舒了口氣,扭頭對候在一旁的虞大有和作木師傅們道:
“再重新上一遍梁。”
虞大有一直緊緊盯著黑臉漢子的一舉一動,此時聽到對方的指示,立即緊張地應了聲,同作木師傅又重複了一遍上梁的步驟。
這一次上完梁, 虞大有與黑臉漢子也沒再離開,而是站在梁下抬著頭盯著房梁看。
兩人盯了約一炷香的時間,見沒有什麽異常,正要松口氣,卻見房梁似乎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推了一下一般,“哐當一聲”,東端往下一沉,梁又歪了。
這時候黑臉漢子也忍不住變了臉色,他這十幾年來專為周邊人家擇定吉日主持上梁儀式,從未遇到過這麽邪門的事!
虞大有看著黑臉漢子的模樣內心不安起來,這時候圍在外面的村民議論聲更大了。
“你看,我就說吧,上梁三次都沒成功,這除了是撞邪了還會是什麽?”
“不應該啊,這好好的,怎麽就撞邪了?大有兩口子為人厚道,也不跟亂七八糟的人打交道,沒道理會遇上這種事啊。”
“他們兩口子自然是厚道,可他們的幾個孩子呢?別忘了他們蓋房子的錢是從哪兒來的,一個八歲大上了幾個月學堂的女娃娃有這麽大本事,你信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