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夏聽到這小乞丐的狡辯忍不住笑了。
“你怎麽知道我想說這荷包是誰的?還不是因為這是你從人家身上偷來的麽?”
她先前隻說他偷了人荷包,卻沒說是偷誰的,他若不是賊偷,又怎知道虞夏說的荷包主人是哪位?
那小乞丐臉一紅,忽然猛地轉身推了虞夏一把,虞夏一時不防備,被他推得後退了幾步,那小乞丐靈活地鑽到人群之中,衝她大喊了一句,“荷包已經還給你了,你就別得理不饒人了!”
說完扭頭就跑了。
虞夏忍不住氣樂了,明明是她自己把那荷包取了回來,到他嘴裡倒成了主動歸還了。
不過既然荷包已經拿了回來,人也已經走遠,虞夏也沒再追的打算,而是回過身把荷包遞給了陸雪。
“拿好了,有些宵小之徒專愛挑你這樣的富家小姐下手。”
“我方才還奇怪你怎麽喊了我倒不理我了,原來是追小偷去了,實在是多謝你了。”
陸雪接過荷包,笑著道了謝,又好奇地看著她。
“虞姑娘,你怎麽會來我們澍陽?”
方才虞夏抓住小偷同那小乞丐的短短幾句對話叫陸雪有種刮目相看的感覺。
她同虞夏隻有兩面之緣,先前在她眼中,這也不過是個稍微學到一些奇特本事的農女,到底出身農家,舉手投足總帶著一股農人的拘謹之氣,叫人並不會過分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倒是後來的那個混在被拐孩子中的九霄上清宮的小神仙,更叫人記憶深刻。
而現在過去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這個女孩子整個人周身的氣質卻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變得更自信了,其他的,卻叫人一時說不上來……
“我過來尋人,如今辦完事,正準備回去。”
虞夏含糊說了下此行的目的,忽然想起了什麽,又問陸雪。
“陸姑娘,您可了解澍陽徐家?”
“徐家?”陸雪沒問虞夏為什麽會忽然向她打聽徐家,隻低著頭想了一會兒道,“我們同徐家的女眷也算有些來往,不過不是特別熟悉,他們家似乎不太願意同城中其他人家結交,隻同縣令交好。”
陸雪說的這些跟先前顧大寶提起的差不多,虞夏卻也沒太失望,而又問起了另外一個問題。
“那你認識徐家十六歲左右的女孩子嗎?”虞夏沉吟道,“那個女孩子大約是自小便多災多難,但是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多災多難還是十六歲左右的女孩子?”陸雪皺了皺眉,遲疑著搖了搖頭,“應當是沒見過,別說多災多難了,徐家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也少,就是有,也該是早就嫁人了。”
許多女子十二三歲便開始議親,十五歲一及笄就立即成親,十六歲還未許配人家的女子在她們這樣的人家並不常見。
虞夏本也沒抱太大的希望,聽陸雪這麽說,隻點了點頭,正要開口,卻聽陸雪“呀”的一下輕呼出聲。
“我想起來了,以前徐家有個隻比我大兩歲的姐姐,後來莫名生了場大病差點丟了命,然後便被送出去養在外面了,這麽多年我們再也沒有見到過她,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我就記得她是徐家長房長女,小名叫阿容。”
“在她之後,徐家就再也沒有嫡女出生了。”
再也沒有嫡女出生?
虞夏蹙了蹙眉,隻是眼下也不方便細想,隻同陸雪又寒暄了幾句,謝絕了去陸雪家中做客的邀請,便道了別與對方分開了。
虞夏回了馬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瞧見個故人,讓你久等了。”
南非溪搖了搖頭,表示並不介意這些事。
“方才跟你說話的那個女孩子,將有桃花劫。”
虞夏聞言收斂了笑容,點了點頭。
方才她看陸雪的面相,就發現她眼含春水,眼角微紅,嘴角微微翹起,這是命犯桃花的面相。
隻是眼中春水過盛,那便容易變成淚水。
自古以來,情最苦。
虞夏暗歎一聲,她豈能不知道陸雪會犯桃花劫,她甚至早就知道了給陸雪帶來這個桃花劫的人是誰。
隻是有些事情,並不是她能夠改變的。
親事一旦議成,那就是兩家的牽扯。
更別說無論是對東虞還是陸家,她虞夏也不過是個外人,自己沒有任何立場去阻撓這場婚事。
而瞧陸雪滿面桃花的模樣,也應當是對這樁婚事極其滿意的吧。
人各有命。
身為玄師有時候即便看出了不妥,也沒有理由強行改變別人的決定,讓別人去走玄師想法中的正確的道路。
明明看到了結局,卻隻能束手旁觀,無力去做改變,眼睜睜地看著明明還有機會選擇的人最後走向萬劫不複的道路。
所以許多玄師便會開始迷茫,自己到底該怎麽做。
問道,也問心。
我求道了,我也見道了,可為什麽許多事我還是不可以去改變?
我求道到底是為了什麽?
玄師往往因為看到的知道的比尋常人多,所以內心也需要承受更多的煎熬。
見死不救是罪麽?
這對於任何一個普通人來說,是一個可以毫不猶豫回答的問題。
而對於玄師來說,卻並非如此。
有時候,他們需要考慮比普通人更多的東西。
在一個或者是多個因果的輪回下,是對是錯,從來沒有定論。
什麽是天道?
就是許多事情,隻有天知道。
玄師隻能盡自己的全力,去做一些可以把世界變得更美好的、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
馬車出了澍陽,在城門外,虞夏與南非溪下了馬車,執手道別。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還能重聚,假如你有一天來到江羨,務必去城外青霞山南家莊找我。”
南非溪神色依然冷淡, 隻是話中所表達的意思卻是對虞夏極其親昵。
虞夏笑著說好。
南非溪同虞夏點了點頭,乾脆利索轉身上了馬車。
虞夏也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上。
一大一小兩輛馬車,一個向南,一個向北,分道揚鑣。
“虞姑娘,咱們是直接回金壇嗎?”
陸良隔著車簾問。
此時剛進巳時,都還沒到吃午飯的時間,現在從澍陽出發的話,天黑前便能回到果樹村了,虞夏還能趕上同家人一起吃晚飯。
半月沒有見到家人,虞夏心中雖然歸心似箭,卻還是搖了搖頭。
“不回金壇,咱們先再去一趟淮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