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氏見狀也適時抬起頭陪著笑道:
“是啊爹,二弟雖然分出去單過了,但那到底是您的親兒子,照理來說他們今日擺席設宴就該主動提出多出來的吃食孝敬給爹娘的,您瞧,這倒還要叫娘自己拿了,真是……”
虞德彪面無表情沉默了半晌,最後瞪了一眼高氏。
“行了,好在這次兩個孩子都在親家母那兒,沒把孩子給教壞了,下不為例。”
高氏神色一松,又見虞德彪隨意指了指桌上兩樣東西。
“把這肘子跟燒雞拿出來熱一下,再燙壺酒,方才被你們氣得我一口飯都沒吃!”
虞夏家中的席吃了快有一個時辰,村民們才陸陸續續走了。
現在已經入冬,地裡可以種的東西也不多了,他們的活便少了很多,要是放在春夏的時候,他們絕對是舍不得花這麽大半天的時間看熱鬧吃酒的。
虞秀荷主動留了下來幫忙收拾殘羹冷炙,桌子收拾乾淨了,虞大有便跟虞二柱,帶著虞賢挨家挨戶去還桌子條凳。
虞夏拎了一大壺熱水,倒進了用冷水泡著髒碗的木盆裡,白霧升騰,帶給幾人一些熱氣。
然後虞夏蹲下來,跟楊翠蓮還有虞秀荷一起拿著個乾絲瓜瓤洗起碗來。
虞春則負責把每桌同一種剩菜倒進同一個盆裡,然後拿塊木板給壓上,好叫這些吃的不落灰。
鄉間人清苦,哪怕是被村民動過的剩菜也舍不得扔掉,這些菜將是貧苦了近十年的一家五口接下來一段時間的主要食物了。
虞秀荷一邊洗著碗,一邊同楊翠蓮閑聊。小姑子活潑外向,對兩個哥哥又特別照顧,所以楊翠蓮也樂得與她交往。
虞夏則沉默不語地自顧自洗自己面前的碗。
“夏丫頭,你這一身本事是從哪兒學來的?”
虞秀荷同楊翠蓮調笑完一句話,忽然問虞夏。
虞夏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本來見自己家人至今沒人提起,好似沒事人似的,虞夏還有些意外,這時候聽虞秀荷問起,虞夏心裡懸著的石頭才落了地。
總要有跟他們解釋的機會才好啊。
“是我在學堂認識了個老道士,他說我根骨好,就偷偷開始傳授我本事了。”
“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個師父?”
虞夏點了點頭。
“二丫頭,你說的那個道士,是什麽來路?這人可信麽?”
楊翠蓮有點擔憂道,自家女兒自從跟著那道士學了本事,整個人就有點怪怪的。
虞夏笑了,用寬慰的口吻說道:
“娘,您不必擔心呢。先前有一次我在外面險些暈倒,是那個老道士救的我,還教了我強身健體的本事。”
“您沒發現我已經好幾個月沒暈倒了麽?”
虞夏這麽一說,楊翠蓮才想了起來。
還真是,二丫頭已經很久沒暈倒了。
看來,二丫頭跟那老道士學本事,倒是件好事。
隻是,楊翠蓮心頭的不安之感還是有些揮之不去。
“二丫頭,你方才說你師父這人心眼兒小,他會不會……”
虞夏明白了楊翠蓮的意思,她先前跟村民們說了風水師拿一身本事害人的故事,本就是為了引導村民產生這樣的想法,如今楊翠蓮有這樣的懷疑,也在情理之中。
虞夏抿著嘴笑起來,手底下依然利索地洗著碗。
“娘,我方才就是嚇唬嚇唬他們。我師父他老人家慈悲著呢,要不他當初也不會救我這麽個無親無故的人了。”
“再說了,哪怕是學了本事的高人,也是要遵守這世道的王法的,哪能隨隨便便就害人呢?”
楊翠蓮這才放松下來,她看著虞夏無奈地搖頭歎息。
“你這孩子,膽子也太大了,竟敢拿這些事情開玩笑。”
虞夏吐了吐舌頭,十分乖巧地點了點頭。
“知道了娘,以後再也不敢了。”
虞秀荷也在一旁道,“我看這件事夏丫頭倒是做的不錯。”
“不過夏丫頭,我問你。”
虞秀荷的神色便得嚴肅了起來。
“你剛剛在院中說的我大哥有桃花劫的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虞秀荷不蠢,先前繆氏對那些村民煽風點火,要把火往虞夏身上燒,當時她就覺得很厭惡,這個嫂子越活越回去了,先前擠兌二哥一家就算了,現在竟然不顧輩分臉面,連自己的侄女都擠兌上了。
還有自己那隻有些小聰明的大哥,還妄圖對著自己侄女耍心眼,結果還被反將一軍。
虞秀荷默默歎了口氣,再怎麽樣,那也是她的大哥大嫂啊,血脈親情,她不能不管不顧。
虞夏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小姑,我真的是在他臉上看到了才那麽說的。”
虞秀荷見她神情也不似作偽,小孩子哪懂得了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大概連招桃花是什麽意思都不明白,這也怪不了她去。
“你呀,還是太小,許多事都不懂。”
虞秀荷歎息道。
“以後關於咱們家中親眷的事,都避著人說,知道嗎?”
虞夏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好的,我聽小姑的話。”
虞秀荷見她這乖巧的樣子心裡就想伸手揉一下她的腦袋,但是想著自己正洗著碗手上濕漉漉的,便作罷了。
“夏丫頭,你說的那個老道士住哪兒,我跟你爹有空買些酒肉上門去拜訪他。”
楊翠蓮道。
她想的倒是簡單, 自己二女兒的病本來家人勞心勞力那麽多年都沒治好,結果這才多久,二女兒白胖了不少,氣色也隨之好了不少,整個人看著有精神了許多。
這一切都是拜那位老道士所賜,他們做父母的,自當上門拜謝。
誰知虞夏卻搖了搖頭。
“娘,您呀就不必破費了,我師父是個世外高人,平日裡獨自清修,來無影去無蹤的,就連我想找他也未必能找到呢。”
“哦,是這樣啊,那你以後好好練習,等你師父累了,就叫你師父歇歇,你這個做弟子的奉養他便是了,若是需要錢財米糧布匹鞋子,你隻管問爹娘要。”
楊翠蓮再遲鈍現在也隱約明白先前縣令大人請自己閨女去縣令幫忙並不是所謂的“文書”之事了。
當時她就納悶為什麽堂堂一個縣令會缺人到需要親自上門請一個鄉下丫頭,今日稀裡糊塗地看虞夏這一通花裡胡哨的表演,她心裡大致有了些數。